一句话听起来轻飘飘,可却立刻让我跟冬琅两人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不知道是我的话太过令他无法理解,还是我先前对他的决定总是采取不反抗的态度让他以为我绝对不会站到对立面,导致这次当面提出请求时其实已经先让那些人过来了,所以冬琅在花了点时间思考,并且终于迟钝的发现我并不是开玩笑后,他第一个动作既不是叹口气告诉我那就算了,也不是试图说服我,而是露出孩子般茫然无措的表情呆在原地。
好吧,我承认他现在的模样让我心软了,只是真要我同意继续当免费人形物资提款机,阿布还好,另外两个绝对不可能-即便长山曾经跟著同行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贡献,可萨特之于我来说就是个蹭免钱还理直气壮的家伙,连坐处分什么的我毫无压力。
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胡乱迁怒,既然长山和我相处的时间比萨特还长,那么他肯定比萨特更了解我的行为处事,可他却没有试图说服萨特融入团体,而是冀望冬琅的牵制和影响能让我心甘情愿地留下。
我有时候是傻了点,是不太会看人,可不代表几次被利用后我还愚笨到看不清情况。
偏头看了冬琅一眼,我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略了那逐渐蔓延开来的失望情绪,转身踏上楼梯。
胸口沉甸甸的闷痛使我不敢再多看冬琅一眼,就怕给他看出个什么端倪,只不过收回视线的动作都做得有些仓促,看着脚下的木质阶梯,我的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们……差点脱口而出的询问到了嘴边,一件差点被遗忘的事情鬼使神差的让我改了口。既然已经到了,也就不要在外面躲著。
装作不经意的往冬琅以及在他正后方的大门瞥了一眼,原本还有些期待的念头也都成了灰灰,他的表情已经证明我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
就说呢,成年的长颈班羚体型多大我可不是没见过,动物园里的不提,现在的长颈班羚将两条前腿搭在树上人立起来的高度就能超过两层楼,雌性矮小了些,可对比现在的树木高度也能够勉强能搆到较为低矮的那层树叶。
体型的变化并没有反射到性格上,所以长颈班羚依旧是群居的胆小草食动物,没有几个人一起帮忙围猎很容易被牠趁隙逃脱。
现在冬琅拖著两条后腿回来,那就表示他肯定成功的猎杀了一头,以他的个性就算没全部带回来,好歹也会尽其所能地将大部分能取走的全部拿走,可现在眼前就只有两条腿。
谁跟他一起围猎就不用猜了,先前他的话里已经透露了讯息,再和早些时候将我从睡梦里吵醒的诡异窸窣声结合在一起,我能够把整件事情的来拢去脉猜了个七八分。
除去不确定是冬琅早就知道长山他们的位置,还是在追踪猎物时无意间碰上的以外,会缠著长山让他出面跟冬琅提一起渡冬这件事的只有萨特-在我的记忆中,自从那个已经被我遗忘了名字,却始终无法忘记容貌的白子女孩死亡后,他似乎就认为我亏欠她的必须由他讨回,百般换着花样试图从我这里挖走仅有的东西,比如那些辛苦积攒下来的食物,以及曾经和我站在同一阵线的伙伴。
只可惜他的小动作在我眼里就跟孩子玩过家家一样令人烦躁,在我眼里杀了那个女孩是为了避免问题继续扩大的最好办法,而他却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复仇心理中自得其乐,这就是异化者跟普通人的差异。
但这不代表异化者能够毫无底线的任由一个普通人踩在头上蹦哒,每一个异化者心里都有自己绝对不能被侵犯的圣域,或许是一个稳定的居所,也可能是期望仍活着的亲朋好友能过得好,就是凭著这么点小小的,在普通人眼中随时能够屏弃的东西让我们愿意像个傻子似的努力寻找和普通人和平共存的方法。
当然,那是建构在圣域未被侵犯的情况下,而现在显然的,我唯一想要抓握在手里舍不得放掉的,已经开始受到影响,并且慢慢脱离掌控。
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响将我从思绪中惊醒,重新聚焦的视线里出现这么一幅景象-长山跟阿布两人站在墙边一脸侷促的望着我,而萨特则是用脚踢了踢地上那大半截的班羚尸体,态度高傲的将整个鸟巢树屋扫视了一遍,接着相当不屑的咂咂嘴抱怨了一声。
即便他的声音不大,长山也很即时的出声阻止,但我仍将那一句话听了个全。
麻痺,有那么多好东西还死巴著不肯拿出来是想……
没有说完的抱怨任谁都能猜出被打断的后续,虽然很想说出"放在有良心的人身上绝对不可能说得出口"这种话,可事实上这世界已经没有多少巴著道德和脸面不放手的人。
和肚子是否能填饱,冬季是否能穿暖,明天是否还能继续呼吸着空气相比,这两样东西全都只不过是空气里的灰尘,一个喷嚏就能掀飞几里外。
只不过没脸没皮是一回事,把別人给的好处当应该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年头是个人都知道就算蹭吃蹭喝也要留点分寸,毕竟谁都不好过,把人惹急了,下次餐桌上的肉说不準就是自己的。
喔,不,是肯定。
像他这样没脸没皮还认为理所当然的,虽然世界上肯定不只他一个,但我遇到的绝对是头一份。
瞥了眼因为萨特的举动而显得有些尴尬的长山,我忍不住冷笑。
看,连长山都知道丟脸,偏偏就是有个责任感超重的傻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