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如今,也没了主张,少不得问计男人,“那玉钏也好说,横竖不理会就是,告诉了她表哥订了亲,还是她们家二姑娘也就罢了。倒是那禄儿,如今一门心思认准了表哥,可如何是好?”
“这有何难,她既然乐意做小,那是她自找。乐意帮忙就帮,不乐意就搁着罢,横竖不好叫你为难,你就装傻。”对男人来说,这真不叫个事儿,谁家没个三妻四妾五通房六粉头的七外室八知己的?
“呸!话是这么说,可林家姐姐说了,这事儿咱千万别沾手,招人恨伤阴德,忒严重!我还想给虎头积德呢!你可别扯男人那些破事儿说事啊!还有你,也别拿别个不着调不正经,贪花好色的下流胚子做幌子,自己偷摸儿弄三四五六七八个的搁房里。如今我可想明白了,惹急了老娘,登高一呼,叫天下人唾弃你!”
若说原先柳儿还不觉着,如今渐次接触一些人情来往,也知自己如今可是名人了。别的尚可,横竖名利于她不过尔尔,有了虎头万事足矣。单一点,能跟冯紫英拉近些距离,倒是很叫她暗爽的。
“唉,咱两口子真是心有灵犀了。如今小生哪里敢得罪娘子呢,还等着跟娘子一起留个好名在后世。岂能叫人提起秦香莲就想到陈世美的,做不成梁鸿孟光,咱至少得是文君相如罢?不妥,相如文君中间都出过岔子。梁山伯祝英台、焦仲卿和刘兰芝、白娘子许仙都不得好死,咱还是重新打响新一代恩爱到白头的夫妻美名罢。是罢,做人得有志向,不能碌碌无为瞎混,娘子以为然否?”
这种想法得坚决支持,柳儿闻言,强忍着笑意,严肃地点头,“然!当然!相公高见,真大丈夫也!能嫁给相公,实乃妾身三生有幸。不知前世、前前世,烧了多少高香,方修的你我今生共枕眠。唉,想相公素日言行,可为丈夫楷模。编撰成册,虽不能媲美《论语》《孟子》,想来也相去不远矣,足可堪留传子孙后代,做家训。”
忽略冯三爷有点儿不可形容的脸色,柳儿继续肯定地道,“得空儿妾身就去誊录下来,千万别混忘了,以免失传,损失忒叫人心痛。”
冯三爷呐呐地,“娘子言重了罢,这实在没甚好说的,就咱自家关门说说罢,千万别叫人听见,私房体己话儿,闺房秘事,传出去不好。”
“为妻省得,这等金玉良言,振聋发聩之声,岂能轻易叫人知晓得了便宜去,咱自家关起门来乐乐就罢了。不过给相公留着自家励志,若一时混忘了,也好拿出来醒醒神儿,振奋精神再度奋蹄儿,为妻哪能不知好歹呢呵呵呵。”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想到自家素日哄娘子的话,多的数不清啊,娘子记性也好,真出了书了,不小心没藏好,叫人瞧见,他可不得让人笑话死!妻管严妥妥地!
冯三爷小心觑着自家娘子脂光粉艳的小脸儿,哎呦,一不小心,小丫头长成狐狸精了……
谨言慎行,林老爷子果然有学识,定得好好教育虎头,他爹就这样儿了。
不提两口子耍花腔儿玩笑,一夜无话,次日两人还没起,就被外头丫头们叽叽喳喳惊醒了。
“谁在外头嚷嚷!”冯三爷阴沉沉一声传来,外头立即落针可闻。
柳儿知道这些丫头婆子,虽说她很少疾言厉色的,但因着府里的规矩和冯三爷的虎威,一个个还是很会看眼色懂规矩,断不会这般扰了主子清静就是。
今儿冯三爷休沐,两人都多贪了会儿自在,起身比素日晚了些,谁知下人倒不消停。
两人索性都起了身,穿了家常衣裳,柳儿就手给冯紫英挽了头发。那厢丫头捧着盥沐等物进来外间伺候,梳洗已毕,炕上已经摆了早膳。
冯三爷也不急着用,索性去碧纱窗里看儿子。虎头一向能吃能睡能闹腾的,颇有乃祖父风范。如今这个时辰,尚且睡得正香,摊手摊脚的,盖着夹纱小棉被,小肚子一鼓一鼓的,白胖的小脸粉嘟嘟,跟年画娃娃似的。边上奶妈守着,见冯三爷进来,忙起身见礼。冯紫英摆手,自顾去看虎头不提。
且说外头,柳儿见今儿丫头婆子们脸上都有些异色,不免狐疑,透过梳妆台上的玻璃镜子,问给她挽头发的黄芪,“出了何事,这一个个的,跟见了耗子逮猫似的。居然还敢叫你们爷亲自动问,早上都吃了倭瓜胆儿肥了罢。”
黄芪脸色立时一红,只抿着嘴,半晌方道,“太太还是问李嬷嬷她们罢,这话奴婢着实不好说出口。”
柳儿也不难为她,目光转向一边在匣子里挑首饰的玉竹。玉竹有所觉,赶紧的摇头,连表情都跟黄芪相似,话也一样,“奴婢说不出口,实在……”
碰巧李嬷嬷进来,玉竹忙拉过来,“还是嬷嬷说罢,没的我们说了,嬷嬷骂我们不害臊不学好的。”
李嬷嬷倒也不推诿了,索性来至柳儿身边,矮身附耳叽咕了两句,柳儿的脸色立时变了,难看异常!
啪!
一下把手上把玩的象牙镶宝石的梳篦拍到妆台上,气的咬牙道,“果然人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再没错的!什么好人到了腌臜地儿腌臜人身边,也好不了!如今带累了我们府里,也跟着吃挂落!”
“这是怎么了?你们谁惹你们奶奶生气了,昨儿不是还说大呼小叫的,今儿你怎的倒是忘了虎头正睡着呢。”
冯三爷从碧纱窗里出来,正看见柳儿坐那里咬牙切齿脸色铁青地骂人。气的那么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