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年来,柳儿虚岁也已经八岁,在徐家和这里各过了一个年,算是长了两岁,实际上还不到一年半。
本以为,今年日子应该跟上年差不多,每日里不过是伺候董师傅饮食起居、针线等,可能比去年多了一条,空闲了念念经,自己再抽空练练针线,日子还是过得的。
实际上,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美好,饮食起居和针线上的活计倒是照旧,念经也没耽误。不过,想再做针线,半个月过去了,柳儿私下里都没摸过针。
不是她不想,是实在抽不出功夫来。
原本白日里少少的那点儿空闲,董师傅又给她新加了个活儿——描画样子。
可不是描个一张两张的算完,厚厚一大本子,从头开始。还有时辰限制,半个时辰,五张,超出一星半点,或者描出来的她老人家看着不好,都不行,也不说什么缘故,劈头盖脸一通死骂,柳儿灰头土脸的快一个月了。
就连一向爱摆老资历的绢儿,都对她无比同情,言语之间,难得地体贴起来。当然,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里头。
即便刻薄些的钱师傅,对她和胖丫也不成见天儿的见面就数落。在她看来,别看柳儿是董师傅的屋里人,吃的用的比她们还好些,可不如她自在,至少没那么受气。
当然,也不排除现今都不大能经常使唤到柳儿的缘故。
看柳儿过来灶房取午饭,正啃一块红豆糕的胖丫忙一把拉住她,眨巴不大的双眼,冲她娘喊:“妈,昨晚的肉包还有没,给柳儿两个,瞧柳儿这一阵子都瘦了,脸色也不好,补一补。”
过来打热水的绢儿也帮腔,“是得补补,这脸都有菜色了,啧,董师傅真是厉害呦。可她老人家就是看中了你,我们可都不入人家的眼,想帮忙都没法啊。”
柳儿只当没闻见那酸气,反正这人只会痛快痛快嘴,没啥实际坏心眼子。
对胖丫,却不知说什么好了,肉包子什么的......赶紧地道:“不用了,那个,王妈妈别拿了,我身子好的很。”便是要补,也不是补肉包子罢。
让她好好睡一觉,歇一天,比什么都强。
末了,临走还是被胖丫塞了一个白胖的肉包,这是一味胖丫的心头好,每每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要她妈给做,堪比灵丹妙药。纯肉的,不见一星儿菜绿,连葱花姜丝都没,柳儿只想想就觉着腻的慌,更没夺人所爱的意思,奈何胖丫盛情难却,只得‘笑’纳。
估计胖丫娘俩的举止,刺激了一边洗菜的表嫂吴贵家的,见柳儿提着食盒出去,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把手,追了出去,撵上柳儿,模样儿很是关切,“咋啦,是不是姓董的婆子又给你气受了?不是我说你,六丫头,这给人当奴才的,哪有在自己家里自在,勤快些,有点儿眼力见儿,嘴甜着些,有时候主子不高兴,说不得受些委屈也是有的。不过,呸!那姓董的算什么主子,不过跟我们差不多的……”
“表嫂还有别的事没有,董师傅等着吃饭呢,不耽误你差事,我走了。”说完提着食盒自顾去了。
柳儿实在听不得多姑娘的言语,董师傅好不好的,她自己偷着腹诽也就罢了,别人说三道四的,听起来却分外不顺耳。
且董师傅如何,是她一个粗使媳妇说得着的么!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本分。
再说了,什么叫‘在自己家里自在’,娘去了后,她在自己家里过的什么日子,十里八村的,有几个不知道她后娘的性子的,就不信吴贵家的一点儿信儿没得,说这些什么意思!
柳儿刚刚就当她放屁了,她可不会觉着这多姑娘是为她好,不定打什么主意。
不过柳儿这回倒是误会多姑娘了,目下来说,除了那点儿不着调的本性,她还真没什么别的想法,跟柳儿套点儿近乎的心思倒是有的。
渐渐适应了描花样子念经的日子,这一日晚饭后,难得董师傅没让柳儿念经,回房也早了那么一会儿。
卸了簪环换了衣裳,洗漱过后,拿出小笸箩想做几针针线,针线还没纫上,出来疏散的董师傅在窗外幽幽地道:“该不是想绣花呢吧,屁大点儿小崽子,劈丝还没利索几天,就急着绣花,长那爪子了么~!”背后灵又摸来了。
柳儿真想死了算了,老妖精该不是年老昏聩,忘记了年前,她可是好一通捯饬帕子的事儿吧!
那时候她老人家也没反对吧?还指指点点来着?
这黑灯瞎火的,她这是抽哪门子风呢?不吓唬死一两口子不算完是吧?
说几句还不算完,看柳儿开门出来,样子一样的恭顺老实,估计越发的觉着这娃好欺负,冷飕飕地道:“既然你闲的睡不着觉,干脆打一百个线结子,一条线上,明儿一早给我,少一个仔细你的皮。”
柳儿懵了,这打结子,开始下针或者一条线走完的时候做的,平白无故的,打什么结子啊,打络子还差不多吧?
估计嫌柳儿受的打击不够大,临走又扔下一句,“灯就熄了吧,费油,打结子不用点灯,反正你这双招子也就是用来出气的。”
打一个两个不用点灯,一百个啊。
而且不用想都知道,打的不匀净、不利索,定然是要被狗血淋头的,明天晚上就甭睡了。
再说,您老人家用不用替赖二奶奶这么俭省?
即便是赖二奶奶,也因为刺绣这个活计,比较费眼睛,一向对绣庄这边的灯烛供应充足,就柳儿所知,断没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