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老爷寿辰过后,柳儿很是提心吊胆了几天。看没什么动静,硬着头皮又代老太太看视了两回秦氏。偶有碰上贾蓉,也不过是笑的让人不舒坦些,说几句闲话儿,却也没别的,柳儿渐次放了心。
后来趁着入画过来做针线,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两回。这入画的哥哥寿儿,自小伺候贾珍,算是亲信之一。对那边府里的动静,最是了解不过。
能成姑娘身边的大丫头,自然都是能拿事的,即便平日入画本分和气,却也不是二姑娘那等软弱可欺的姑娘,只不过这边不是自家府上,为人处事只有尽让的罢了。
因跟柳儿说得来,见柳儿问起,便上心跟他哥哥打听了。闲事倒是不少,正经让柳儿看重的,却没有,反倒让她放了心。
那冯紫英若有事没事的去东府,才叫她害怕呢。
却也越发的上心伺候老太太,这棵大树说什么也得死死抱住了,能镇压一切牛头马面。原本要是上十分心的话,如今可是卯足了吃奶的力气。
她又是个聪明绝顶的,哪里有做不好的差事。这么两年的偷师,珍珠捶腿儿绝技,和翡翠泡茶功夫,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却只在两人不方便时,才伸手去做。
老太太别看年纪大了,最是精明不过,也最有体会。柳儿捶腿儿这活儿,还是老太太看她殷勤,指点了一二。毕竟受用的是她老人家,好不好的,最有说话的余地,也乐得柳儿长进,只心里暗笑柳儿的那点儿小心思。
某日没人时,柳儿奉茶过后,给她捶腿儿,老太太点着柳儿额头,“你个小人精,若非本性纯善,又是个重情义的,且能容人,不然满府里,哪还有别人站的地儿了!你且放心,但凡我活着一日,必不叫你让人糟蹋了去。只怕啊,将来你那小女婿,也糊弄不住你这小精怪,可如何是好呢。”
把柳儿说的满脸通红,嗔道:“老太太说什么呢,柳儿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跟着老太太就是了。”
老太太只笑而不语,活了一把年纪,什么不知道。拿眼睛一扫,便知两府里的小猴儿们,都动的什么歪心思,只不点破罢了。
虽说柳儿名儿上是大姑娘的丫头,但只要贾母想要,自觉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原本时日久了,老太太倒是真心喜欢柳儿,也动了把她给宝玉的心思。
但越是观察入微,越是察觉,这丫头是个难以伏低做小,倒是个要强的。别看在她面前性情体贴,放得□段,也用了十分心思当差。在爷们面前,尤其宝玉跟前,向来规矩自持,是个有志气的,跟一般丫头大不相同。笨些也就罢了,那心思通透,便是凤丫头也未必能及,老太太如何能放心给了宝玉,不是害的宝贝孙子内宅不宁么。
索性暂且留在身边,将来怎样,看她造化,随她去吧。横竖这丫头还小,伺候的又好,兼之能解闷,她且受用几年再说。
老太太打定了主意不提,且说转眼年底,柳儿紧赶慢赶,总算绣完了那幅《秋山图》,看着成品,却有几分后悔,不意赶在年前做完了。
若早知如此,绣一幅喜庆富贵的,正应了过年的景儿,想来既容易卖出去,价钱也能贵些个。
不过还好,那时想起曾听董师傅提过的盲针,于夜间熄灯后,也试了几回。其实也并不难,以前没少摸黑打线结子,后来也曾抹黑打过络子。如今做针线,只一样,草图要了然于心不错分毫不说,用的色线越少越好,最好是一色。
想起卢眉娘来,索性拿块料子,只用黑绒线,于晚间,练着能背下来的《心经》,不上一个月,渐次掌握了要领,居然成了!字迹大小均匀如豆不说,点画分明,一如白日所做。
于是便寻了一块牙白软缎条幅,锁了边。翻出董师傅留给她的《金刚经》,原本就读熟了的,如今每日早上练字完毕,又背上一段,日间做活,在心里默熟。晚间熄灯后,合目屏息,睁眼看不清反倒误事,全神贯注地下针,一气绣完,一二百字,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不耽误歇息。
中间偶有耽误,花了将近两月,也总算完成,看着虽有不尽如人意之处,因第一次做,也算勉强,回家随手放了起来。
如今拿出来,和《秋山图》一起,索性来到悠然居,找大姑娘讨主意。绣经是不打算卖的,想送老太太,又有些顾虑,毕竟不是分内差事,平日已经让人眼热了。
林姑娘挥退丫头们,这才同柳儿一起,展开两副绣品,边看边点头。又听柳儿顾虑,道,“你倒是想差了,先说这《秋山图》,别看不是吉庆画儿,因属文人画一类,从个雅字,遇上机会,或年节送礼,却比那些个价高些。至于那佛经么......大可以直接给老太太,别管别人如何,老太太高兴要紧。再说了,别人好赖,与你什么相干,你还能呆几年呢?势利点说,这等东西,得人求着要,才显得精贵呢。你只管端着,咱们女孩儿家,不过素日做几样针线做耍。为着显心虔,他人只管砸银子,碍你什么事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柳儿立时会意,两人相视而笑,尽在不言中。
“对了,你自己做的东西,可都有印记名款儿之类的。”
“这个倒不曾,又不是什么名家画作,不过是先描了样子,又加了改动的。”
“不是说画,而是,就像那画画的,画完了,好歹钤了印上去,像那么回事儿。你这活计,若真值钱了,也不差什么。”
“这个倒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