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借着这个契机挑明,冯紫英素来机敏,自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心里怎能不膈应。
尤其他当成心肝儿似的杨柳儿,百般讨好巴结还没个活动气儿,到了别人口里,居然成了狐狸精了!
那话怎么听着怎么不顺耳就是了。
冯紫英如今也十八九岁年纪,不比先小时不懂事,他家这一大家子,从小到大,也没少见识一些勾心斗角,回头越想越不安心,越想越心烦,索性去寻好友张学臻喝酒解闷。
当晚两人就在味芳斋的后院,一间清静的雅室内,由味芳斋的大厨子置了一桌酒席,两人打小的交情,也不讲那些虚礼,只管开怀畅饮,喝了几巡,兴致上来,聊的兴起,冯紫英便把烦心事提了几句,却并没提柳儿之事。
哪知这张学臻成家了几年,儿子都生了,且妻妾通房俱全,最是知道个中弯弯绕,当即就笑了,“兄弟你到底年轻,这话也就你对哥哥我说,我们多少年的交情,才能得句实在话,换个人,不过几句场面话应付了你去。”
冯紫英也不说话,端着酒杯,拿眼睛瞅着张学臻,口中道,“正是如此,你怎不见我找别人喝酒,不就是这个缘故么,说说罢,如今倒要听听你的高见。”
张学臻散了外面大衣裳,只着中衣,端起冯紫英斟上来的酒,一口喝干,放下酒杯,吃了两口菜,这才缓缓道,“哥哥我就是一说,也未必真对,有什么冒撞的,兄弟看在旧日情分上,担待一二罢。”
冯紫英没吱声,只又给他倒上酒,张学臻照旧喝干,这才进入正题,“兄弟自小出身富贵,自然不知道这世道艰难,活着不易。男人为着功名利禄养家活口往上巴结也就罢了,便是内宅妇人,又何尝不算计着过活。自家后半生,子女前途,私房体己妾室争锋相公宠爱,不一而足。我最是知道兄弟你是个聪明有本事的,上有你父亲,后面有你外祖家帮扶,冯大爷又不是个成大器的,冯二爷素来跟你们不是一路人,你那四弟,虽说就比你小三四岁,三岁看八十,没胆气跟个弱鸡似的。你说,以后你家太太和你弟弟妹妹,还能靠谁?而你又素性洒脱不在乎家世的,三教九流莫不结交,你父亲向来也拗不过你,自家便能做主的。当年我就说过,这表妹十有八、九,是给你预备的,你还不信,如今你且看呢!若真疼外甥女孤苦无依,何不留给自家儿子,年岁也相当,岂不更不会委屈了她!”
“张仪言于魏王曰:‘臣闻羽毛量多,其重可使舟沉。物轻量大,亦可使轴断。众口一词,虽金石亦可熔化。’这天长日久的,水磨工夫一下,闹不好兄弟遭了道,犹自不觉,如今可不把人当媳妇看了么,不然何来借酒浇愁。”
一语惊醒梦中人,冯紫英汗湿重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zzzzzz亲的地雷(╯3╰)嘿嘿,么么哒^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