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托盘站在门前的黄门夏方俯视着她,眼神冷酷。
“本是公主听说了你的小翁主夭折,担心你,特意遣我过来安抚。却不料,你便是这样诋毁于公主。”
夏方冷笑道,“咱们公主是天子长女,身份尊贵。如今得贵女,世子在一旁陪着,正是一家天伦的时候。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村姑,连公主的一个指头都比不上。难道还想要世子和公主给你赔不是不成?”摞下盘中的绫罗绸缎,转身而去。
她坐在原地,看着飘飘落在地上的华丽冰纨,眸色一片死寂。
大病了一场之后,她直到半年之后,才能起身下床。深刻的失女之痛,让她蓦的沉默起来,愈发只瘦的一把伶仃。秋风泠泠的吹起了一头乌丝,仅仅瞧着杞树下的背影,便觉得冷艳动人。
张敖心生怜惜,抱着她安抚道,“折杞,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
“世子,”她抬起头,一双眸子黑泠泠的,“……孩子,她是怎么去的?”
张敖沉默了一会儿,“折杞,虽然孩子不在了,但是,我们可以再生一个——”
“我问她是怎么没的。”
“……当时公主的情况很险,所有大夫都在抢救公主和阿嫣。张襄就一时没没来得及将孩子的事禀报我。等到后来,公主平安产女,再派黄大夫去看的时候,已经是……返不过来了。”
她心头一酸,泪珠便滚滚的落了下去。
“折杞,”张敖抚摸着她乌黑的青丝,柔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那个孩子。……”声音戛然而止,迎上了她冰冷锐利的如同出鞘利剑的眸光。
“——所以,你就这么任她病死了。”
“折杞,”张敖皱起了眉头,耐心哄道,“你不要太难过,孩子虽然不在了,我们以后可以……”
“她也是你的女儿,”她充耳不闻,退后一步,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从来没有这么冷静的看过这个男人,他容貌姣好,比鲁元公主还要漂亮。是世间女子欣羡的好夫君,如今,却是她和孩子的噩梦。
“她还那么小,刚刚来到这个人世,还没有喝过我的一口奶,还没有开口叫过一声阿娘。她一直在哭,她在叫她的阿翁,她说她很难受很难受,希望她的阿翁救她一救。但是她的阿翁根本没有听见,他只是顾着他的公主和另一个孩子。她悄悄的死掉,病死的原因,不是因为她阿翁家穷请不起大夫,而是因为……她阿翁根本没心思管她。”
“你凭什么以为还有以后?”她立在杞树下,笑的极为讥诮。
“折杞,”张敖面色气的青白,怒喝道,“你在发什么疯?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她的声音轻薄,而又带了一丝恶意的愉快。“我这一辈子,再也没有比这更知道自己的时候。”
张敖面上却又现忍耐的神色,带着淡淡隐痛,掩不去的惊讶,“折杞,有些事情,你不懂。你只要乖乖的听我安排就是了。总有一日——”
她浅笑嫣然,微微仰起下颔,带着决然和不屑的笑意,逼退了他剩下的话语。
“折杞。”张敖怒极,“记住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个姬妾。你如今的一切都是靠着我,不怕我赶你出府么?”
折杞举步回房,无谓一笑,“张世子,你以为。我的女儿死了,我还在乎活不活么?”笑的极艳丽而张扬,
这一刻,她身上的风姿浓秣而夺人光彩,竟是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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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当日她和张敖激烈的争吵过后,她便闭门不出。张敖气怒于她。不再涉足她的小院。渐渐的,赵王府中便遗忘了还有一个赵姬的院子,送到她这儿的分例也渐渐差起来。
桂树叶在秋风萧瑟中落下来。一滴凄凉。
她捻起手中的叶子,微微一笑。
也是,他有着高贵贤惠的正妻,娇俏美丽的夏沈二姬,膝下一子二女。和乐融融,还有什么不满意。
再也不记得。常山王府大半年的旖旎情事。
“咯咯咯——”园子里传来欢快的笑声,大翁主张嫣已经两岁,鲁元公主带着她来花园玩耍。
月前,赵王张耳薨逝,世子张敖继承了赵王王位,鲁元公主成为新的王妃。因着她的女儿未满八岁而殇,不计入排行。鲁元公主产下的女儿张嫣,便是赵王的大翁主。
她一闪身,躲进了假山后头。如今她容貌损毁,不得赵王宠爱,已经是羞得见人。听着园子里大翁主的童声童气,不由得发起怔来。
若是当日她的孩子还活着的话,应当也有这么大了吧?
一滴眼泪坠落在美丽的眸子中。
整个赵王府将那个命名为嫣的大翁主看的如珠如宝,没有人还记得,在大翁主出世的那一日,还有一个女孩曾经悄无声息的到过这个世间,然后匆匆而去。
没有关系。
她扬起头,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去,在心中默道,“囡囡,阿娘会一直记得你。”一直一直坚贞的记得,到老到死。
“大翁主,你小心些。”石头后面,传来仆妇小心而谨慎的声音。
她心尚在茫然中,却见一个一两岁的红衣裳的女孩儿,从山石后头绕过来,啪的一声,扑进了她的怀里。
“赵夫人,”仆妇是鲁元公主身边的老人儿,尚认得这位已经就不出现在人前的姬妾,连忙拜道,“是大翁主淘气,扰到你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能够再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