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均顿时全身紧绷,手在身边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换了个模样,稍稍松懈一些,只默默戒备。
而燕承锦表现得则像个温顺胆小的哥儿一般,轻轻地‘啊’一声,住车厢里头缩了缩,有意无意的把何均拦在身后。
那人掀了帘子之后没有下一步举动,就站在那儿朗声笑道,“弟妹,出来见见。”说着话目光往燕承锦身后的何均扫了扫。
林景生跟在一旁道,“那是他家的兄长,不慎跌马受了伤。”
塔泽也不是刻意来找人的,见那张脸陌生而且平淡无奇,倒也不甚在意。点了点头表示打过招呼了。
燕承锦本想他看过了就该作罢。却不料这人站在那儿不动,见他犹豫遂笑道:“咱们没有那许多避讳的规矩。下来吧,给你见面礼。”
燕承锦无奈,转身拉了件袍子给何均盖上,借这机会给他个不必轻举妄动的眼色,然后才磨磨蹭蹭的下来。林景生镇定自若地从一旁伸手扶住了他,朝着塔泽平静地解释:“他在生人面前容易害羞。”
塔泽笑了笑表示理解,他身材高大,相貌与林景生有五六分相像,但五官轮廓更为深遂俊朗,眼睛是较浅的棕色,神色自信从容,可谓相貌堂堂,是别有异域风情的美男子。
此时的塔泽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传闻中杀人无数的凶神恶煞,言谈举止爽朗磊落,这种人似乎有种天生的领袖魅力,就算是知道他的底细,也让人没法彻底讨厌他。
燕承锦半推半就地接了塔泽递过来的一只玉扳指。也不便多说话,于是按林景生所说‘生人面前害羞’,躲到林景生身后去。眼角余光却趁机把周围的其它人悄悄打量了一番。
他身旁站着个艳丽少妇,对着燕承锦也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燕承锦想到这位能对亲妹妹和父亲都狠下心来,更不指望她颜色亲切,不来理会自己更好。又转眼去打量周围,略略一看,就见有百余人的侍卫静默地列队候在一旁,比他那天估计的人数只多不少,好在孙况等没有冒然行事。否则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看塔泽从水路赶走了陆路,想来许维动的手脚还是见效了,但塔泽终究是安然无恙,也不知他折损了几个手下。
塔泽只是和他们碰巧遇上,毕竟大家都要进京,走的是同一条道。他与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有近十年不见,此时却还能一眼就认出林景生来。如此意外相遇,也说不上是惊是喜,不过停下来叙几句话却也是免不了的。
林景生对他的态度也称不上热情,保持着礼貌的疏离,倒还罢了,燕承锦见孙况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却还自行克制。
塔泽的态度反而是有些满不在乎的,他仿佛就当林景生是个久别的朋友,既然遇上了就潇潇洒洒地叙两句别后情形,知道林景生也要进京,便道日后再聚,然后就此别过,十分洒脱。
待那一群侍卫随他走得远了些,燕承锦长出口气,站直了身从林景生背后探出头。毕竟对方人多势众,真要动起手来,能把自己这一边全包圆了。
冯二小姐不便露面,于是带着同样不方便露面的明达藏在另一辆马车中,此时众人都有些如释重负,只有她瞧着在待卫族拥下远去的一行人,微微露出点儿惆怅。
燕承锦也没有心思安慰她,如今当务之急是早点赶到京城,免得夜长梦多。
一行人也顾不上休息,再次整装上路。
林景生牵着燕承锦上了马车,车内何均已经坐起身来,皱着眉看着他两人亲密无间地挨一块儿坐着。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当真要进京?”
林景生牵着燕承锦的手并不松开,转过脸来朝着他笑了笑,点头道:“是。”拐走了人家的儿子和弟弟,总要给个交代的。
何均神色变幻不定地看了他半晌:“难不成你真想去武闱?”
“试试也无妨。”林景生谦虚道:“不出意外的话,总能榜上有名吧。”
燕承锦在旁边听他说到意外,有些警惕地看了看何均。
林景生拍拍燕承锦的手背,向何均道:“何大人也是要回京的吧?武闱之事,还请何大人暂且不要和旁人提起。”顿了顿又道:“至于桃桃,再有几天他自己会去见皇上。”
何均抬起眼来,看见燕承锦也在看着自己,看那神情也是认同林景生的请求,不过比起林景生的坦诚相告,他的眼睛则亮闪闪的,漂亮的漆黑眼珠转来转去,显然如果自己不答应,他于是不介意用点别的手段来保守秘密。
他顿时觉得已经全愈的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疼,也不知该说他们信心百倍还是勇气可嘉。横竖只要进了京城,总有办法叫人插翅难飞。再者他们要求的也只是几天工夫。他肯回来,宽容这两天也算不是什么,总好过节外生枝。何均思忖片刻之后道:“我从浜洲回京,路上并未见过王爷。”
林景生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与燕承锦相视一笑,坦然地道了声多谢。
当晚投宿休整了一夜,何均精神见长,依言与林景生一行人分道扬镳。燕承锦也不知动了什么念头,托何均顺便送冯洛华一程。至于何均要不要去向塔泽找回场子,那暂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均爽快答应下来。将人顺利送到了地方。
路上遇见燕承锦一事,他倒是没有禀报给皇上,一来他见到了却没把燕承锦带回来,不好交代。二来他到底还算是个肯信守承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