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席卷而来,携着海面上刺骨的寒风,一点点的压低。闷雷声近在头顶,闪电的亮光破开云层时,一如白昼,瞬间的闪茫之后,却又似一瞬归于黑夜。
这般沉闷气氛携来的精神上的威压丝毫不逊于圣魔导亲临,黑云之中像是有人隐匿着,居高临下,冷冷凝视。
翻滚着的海面沸腾般极不安稳,海中的鱼争先恐后的跃出水面,好似在忌惮躲避着什么。
正是鱼跃出水,小仓鼠从空间节点处爬将出来,愣愣的将海面上望着。漆黑而晶亮的眼睛微微睁大,仿佛过墨黑的海水与沸腾的鱼群瞧见了什么,琉璃似的眼渗透着漆黑的光泽,那神情委实论得上惊恐二字。
汐然估量着它与海面极近的距离,颦眉唤它,“愣着做什么,过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水面破开,卷积的海浪像是一条巨大的触手整个扑将上来。原以为坚固结界被轻轻一触,一刻的凝滞阻止都无便整个崩离瓦解。强悍的撞击连带小岛都晃上一晃,一边矮山上松软的积雪崩塌,恰好埋下奔跑而来,来不及止步的小仓鼠。
小仓鼠有些惊慌的想要从雪堆中挣扎出来,松软的雪堆凹陷着蠕动。汐然撑伞上前,揪住它一只前爪将之提了出来,抖了抖。
小仓鼠另一只爪子狼狈的挥舞着,试图拨开残积在面上的雪花。刚启了一丝眼缝,目光蓦然定在汐然的身后,瞳孔狠狠一缩,久久都不能言语。
汐然刚想回头,却被小仓鼠异常激动的抓紧了握住伞柄的手,声音发着颤儿,“你快逃!快逃啊!是九深海魔,地狱门后的大恶魔!”抬起的眼光陷入汐然淡漠平静的眸中,一颗心都好似要拧在一起,“你要信我啊,被九深海魔吞下的人,连灵魂都会被剥夺,在地狱中沦为最低阶的魂灵,被按压在炎火之中,永世不得翻身,你……”
“若是如此,会死的也是我。”相较于周遭喧杂与几乎末日般狂怒的天地,汐然的声音冷然着,或似携着一丝苍白无力,“小仓鼠,你去跟着他吧。”
海浪再度掀起,但此回并不一般,外遭的海域狂怒着,近岛的地方却是宁静。海滩上慢慢蔓上漆黑粘稠的物体,像是爬行蠕动一般,不紧不慢从外朝内的逼近,一点余地都无。
小仓鼠激动的情绪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回冰水,冷得彻然,“你要我跟着谁?”
“玖言。”顿一顿,平淡道,“或者他的主上。这么对你兴许好一些,他能抢到卷轴,召唤出地狱门之下的恶魔,自然也能让你乖乖就范。若是反抗,不是会落得更凄凉些的下场么?”
“你说什么?说什么?玖言?他怎么可能……”小仓鼠的声音像是被人生生扼住,戛然而止,顿得突兀。
因为眼光所见,狂风骤雨未及之处,宁静的彼端,有人浮在云海之上。紫衣明媚,神情若素,像看着一场或悲或欢的戏剧,只做看客的漠然。
它从未见过那样的神情,隐匿在骤闪的光芒之下,一切仿佛理所应当,棋局收拢,赢得尽然。
汐然随着小仓鼠呆滞的目光同样回望,落定在那丰神俊秀的男子身上,微微一笑,仅作无意唤上一句,“玖言。”
他没答,该也不会应答。赢家不需要悲悯,只需收获。
数月来的一场赌局,她不是一招落错的满盘皆输,而是经由他引诱步步的走错,尽头是个怎样的模样,心中早就了然。
…
数月之前,妖仆之城初见时。
玖言违反城中禁忌,主动找上前来,不惜自陷困境,得罪执法,却也因此顺利的获得了她的注意。
如此孤注一掷的做法,就像一个时时在悬崖边行走的人,若是单看其安全抵达的结局,总瞧不出其中的凶险,甚至瞧不出他曾走过那般的一遭。
但玖言实在算是擅长此道之人。
她当时并非未顾虑过他无端的主动,但终究未能多上心。即便日后在手札之上写下他的名,让大执事彻查了他的底细,也只是因为他在凤纹水晶矿脉一事的处理上所展现的能力叫她侧目在意。
可来不及等到彻查的结果,往鼎虚古墓走的那一回,便是可得预见,今日之事的开端。
谁先动情,便是谁的满盘皆输,自来如此。
自鼎虚回归,疗养的几日中有人匿名寄来一封信件,落到大执事的手中。
大执事经由那匿名信件得出的结论不过四字,抹杀玖言。
无论是真是假,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大执事对玖言施以音刑就是为在他精神薄弱之际套出话来,交代背后的指使。然让他始料未及,玖言即便是在那样的状态下还是从狱中逃了,却明智的并没有逃远,而是去了她那。
彼时的她并不知情,只晓那夜月明,他依着她沉睡的姿态,恍似最为真切的依赖。话语轻柔,亲昵着就像单纯因思念抑制不住而跑出来偷偷与她相见,眼神承载满满的深情。
她真切的欢喜着。
次日,在雪陌处听闻玖言受刑之事,那份惊怒可想而知。闻讯赶来的大执事以传音的方式告诉了她内情,但她还是救了他,结束了行将接近尾声的审讯
她只是不想错怪他。
不愿以怀疑的目光寸度人时,便会不自觉的为之开脱。她信任他眼神中的依赖,毫无防备。
然现在想想,那份亲昵或许不过是他唯一的救命之法。他又是以那样孤注一掷的方式,高明的利用了她的信任。
然这份信任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