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泰寅先前还有棒打鸳鸯的心思,方才瞧见封绍那般不管不顾,甚至敢挡在吕明净前面与慈觉动起手来,他再想棒打鸳鸯也得掂量掂量了。
其实他之所以不看好这两人,说到底是不喜吕明净偏执暴戾的心性,认为封绍是被其蒙蔽,时日久了,他们迟早得生出岔子。而封绍不论是实力还是个性,都不可能做到吕明净这么狠绝,到时候吃亏的就是封绍。
所以他想给封绍择一个心性温和的,两人双修也能平稳度日,互为助益。
但到了这份上,泰寅也不想自欺欺人了。封绍既然明知吕明净造下如此大的杀孽还能颠倒黑白,甚至揽错上身,不要命的护住那畜生……他也知道自己想为绍儿另择佳婿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
泰寅将方长信等人打发走后,正见吕明净将那柄变异的湛卢剑收回,腾腾杀气不绝,足见此剑下亡魂之海量。他心中五味交杂,但想到之前那只太阿指环的确是从绍儿手上取下来,总算平复了几分心情。
罢了,这畜生再怎么杀伐,对绍儿总归是好的。但愿能好得长久些罢。
“既然你能突破思过峰的秘境,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合籍大典你与元景去商议罢。”泰寅叹了口气,大有徒大不由师的感觉。
封白闻言,原本就带笑的面容此时越发灿烂了,道:“谢师祖成全!”他转身朝封绍望去,正是想分享喜悦,但封绍却没看他,而是上前一步,道:“师尊,徒儿在思过峰中十年颇有领悟,正欲闭关好好参透,合籍大典的事出关再议不迟。”
封白脸色一变,泰寅也是意外,道:“我修界合籍大典又不是凡间那三媒六证,能耽误多少功夫……”而封绍态度坚决,他正是惆怅,此时也无心多说什么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好自为之,为师不管这些了。”
虽是不管合籍的事,泰寅却也很挂心之前封绍口里所说的受了重伤的原委。
封绍之前回昆仑,一则是为了合籍,二则是为了体内血萝,想向泰寅问询。但此时说到这上头来,他却是摇摇头,只说无碍了。
先前那一番风波,虽然是告一段落,泰寅也没多言,但那几个听了全场的师弟脸色都十分不好。毕竟是几千条人命,泰寅修为高,难免将人看轻,这在修界也是常理,所以慈觉那般人才显得尤为可贵。但那几个师弟的修为只是寻常,听得搜罗内丹,邪门法器,尤其是得到证实后,他们就已神色惶恐。
封绍毕竟是个魔修,他不想这个时候再因血萝而引发流言蜚语,他在昆仑固然受人拥戴,但这份人情好意却也不容一再透支。所以他想,还是等事情淡了再说罢,况且,便是说了,泰寅也未必有解救的法子。
便是有解救的法子,没有了能护佑元神的太阿指环,根本就没可能冒险与动辄吞噬元神的血萝硬敌。即使知道没了指环他便没可能根除血萝,但封绍也并不后悔。
慈觉嫉恶如仇,如果他不将指环销毁,再是舌灿莲花咄咄逼人也不可能使慈觉善罢甘休。再者,封绍本来就不想留下指环这个凶器。
从鸿蒙峰离开,封绍便往洞府而去,封白紧随其后,他想问为什么延迟合籍,但见封绍从出了泰寅那里便脸色变沉,他心中莫名不安。但也只是不安,毕竟现在的情况比他设想的,要好上太多。
叔叔说,不论他是不是杀魔,都不会让开。
他就知道,叔叔不会离开他。不论他做了什么。
那秃驴修为再高知道得再多又如何,叔叔在意的只有他,而不是秃驴那一嘴天道。
封白笑了,减去好几分眉峰间的煞气凌人,这样子看去,有着寻常年轻男子的平和俊朗,甚至透出一种温暖的稚气来。因他心情极好,所以并没有纠结延迟合籍的事,声音也很柔软:“叔叔要闭关,是在昆仑的洞府里闭关,还是要去大荒州的那个……”
封白这样难得温暖的模样,封绍并没有看到,在封白去揽他时,他已经先一步进了洞府,看也没看封白一眼。
“叔叔,指环虽然没了,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若是感觉血萝饿了,便来吸食我的罢。万不要忍,没了指环护佑元神,血萝吃不到血气就一定会噬食叔叔的元神……”
封白话音未落,封绍便转过身,道:“吸一次,你得修整五六年,怎够?”
封白脱口道:“当然不够,但俗世里……”话一说出口,他便觑到封绍眉宇一紧,但转口已是迟了,封绍已经接了下句:“俗世里修者万万,血气何等丰厚,的确足够。”
封白目不转睛的看着封绍,封绍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末了,封白没由来心慌,心慌得烦躁,语气反而软和:“叔叔若不喜欢,那就……”
“太阿指环需要精血元魄才能启用。想必此物极为损耗,我戴着十余年,几次血萝发作,都是指环克制守护,直到五年前才用尽。”封绍打断对方,顿了一下,随即问道:“究竟损耗了多少人的精血元魄?除了南华灵境的那些,大荒州四宗数千人的生死也是你做的吗?”
封白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抵死否认,但他却不想否认,任性的想看到封绍接纳真实的他。就像之前在鸿蒙峰,封绍像只刺猬般,始终维护他,将刺对准他的敌人。
两念交杂,于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封绍这回沉默了片刻,然后方道:“所以你用那几千人的精血元魄注入了太阿指环。”
不是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