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蒂的嗫嚅声闷在木下舞的两峰之间。
只见金发萝莉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女式和服,腹间裹着条浅绿色的宽大腰带,还没成年男性巴掌大的小脚上是一双崭新的白布袜。
不观其相貌,仅看其穿着的话,完全认不出此女乃西洋人。
正站在艾洛蒂身旁的安东尼也同样做了变装,他换了一身地道的、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和人装束。只需把脸一遮,再将头发一挡,旁人就只会觉得这不过是一位身型高大了一点、体态肥硕一些的普通町人。
虽然在幕府的严厉打击之下,去年在江户闹得很凶的“激进攘夷运动”被强行打压了下去,但这并不代表着江户的西洋人们就此可以大摇大摆地走上江户的大街小巷了。
事实上,那么思想激进,满脑子“杀夷狄、杀国贼”的疯子们仍存在着,只不过慑于幕府的打压,他们从台前转到幕后,虽不再那么大张旗鼓,但依旧一意孤行地执行着所谓的“天诛行动”。
直至今日,与“攘夷志士”有关的暴力事件,仍偶有发生。
也就是说,对艾洛蒂、安东尼这样的西洋人而言,在“激进攘夷之风”仍未消停的当下,擅离居留地是一种绝对称不上“理智”、“安全”的行为。
尽管为掩人耳目,他们都做了变装,但这也不能百分百地确保万无一失。
倘若在街上或是别的什么公共场所里,艾洛蒂他们的头巾、面巾掉了,西洋人特有的头发、五官显露了出来,那么极有可能会招来难以挽回的苦果。
但纵使如此,这对爷孙依旧义无反顾地接受邀请,来到试卫馆。
换作平常的话,木下舞高低得数落艾洛蒂几句,怎能在没有足量人手陪同的情况下随意离开居留地?你不知道江户现在还很乱吗?
可现在,任凭木下舞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出半句责备的话语。
因为她很理解艾洛蒂的心情。
担心青登的处境,担心到坐立不安,迫切地想要为青登做些什么……这样子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既然感同身受,那木下舞又哪里狠得下心去指责艾洛蒂呢?
更况且,木下舞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立场去责备艾洛蒂——她和这位金发萝莉完全是半斤八两!
桐生本计划让木下舞留守千事屋,他一人来试卫馆即可,但遭到心绪不宁,完全没办法在家里安稳坐立的木下舞的严词拒绝。
桐生拗不过木下舞,无奈之下,只好让木下舞同行。
木下舞与艾洛蒂相拥片刻后,放开了彼此。
就在这时,木下舞蓦地感到身后传来一股闪亮亮的逼人气息。
如此强的气场……木下舞哪怕不用眼睛去看,也知道来者是谁。
她微蹙眉头,转头后望——果不其然,某位喜穿蓝装的大和抚子,正鸟鸟婷婷地站在她的背后。
左那子:“……”
木下舞:“……”
二女四目对视。
沉重的沉默在她们之间累积。
“……你来了啊。”
木下舞率先打破沉默。
“嗯……好久不见了。”
左那子面无表情地回应。
明明二女都不再沉默,双方还互打了声招呼,但蓄积在她们之间的让人有窒息之感的紧张氛围,却不仅一点儿也不见少,反而还有愈来愈浓、愈来愈烈之势。
不管是在何时何地,木下舞都看左那子不顺眼——左那子亦然。
拌个几句嘴、不动声色地阴阳对方——此乃左那子和木下舞的日常相处方式。
只不过,木下舞也好,左那子也罢,在此时、在此地,都没有那个闲心去和对方吵架。
于是,她们很有默契地同时扭过头去,既不再和对方说话,也不再看对方一眼。
……
……
约莫10分钟之后——
“老夫乃天然理心流宗家三代目掌门、试卫馆馆主:近藤周助!”
周助举起手里的茶杯,遥敬前方的桐生等人。
不管是出于辈分的关系,还是为了聊表地主之谊,都理应由身为试卫馆之主的周助来致上开场词。
“在此,请先容许老夫代表试卫馆全员,对诸位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
众人可不是为开联谊而来的,周助对此自是心知肚明。
所以,他并没有连篇累牍地发表毫无营养的陈词滥调。
为显礼貌而讲了几句不咸不澹、不痛不痒的开场白之后,他就盘膝坐回了原位。
紧接着,土方站了起来。
“在下试卫馆门人,土方岁三!”
土方的声音很洪亮、很有力度。
他一发声,立即就把全场众人的目光与注意力统统吸引了过来。
有些人认得土方,比如千叶家一行人、桐生、木下舞。
有些人则是与土方初次见面,比如胜麟太郎、有马。
嗯?这人是庶民?胜麟太郎看着土方空空如也的腰间,不禁暗自惊讶。
进入他人的宅邸等私人领域时,得把打刀取下来,若主人家要求将打刀上交,需乖乖配合——这是不成文的武家礼仪。
这项礼仪规则只针对打刀,对于胁差则不做硬性规定。
因此,即使因进入了某地域而不得不把打刀收起来时,武士们也依旧会把胁差佩在腰上。
就好比现在,千叶定吉、胜麟太郎、有马等人在进入试卫馆时,就已将各自的打刀暂时取下并上交,此时他们的腰间只剩一把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