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低头望着信封里巴掌大的对折信笺纸。
它展开后也不过小小一张,字迹用浅紫色的苯胺墨水写成。
老师的遗信内容应该不多。
他先看的是最底下落款时间。
新历912年11月8日。
昨天是22日,今天是23日,写于两周之前。
致亲爱的学生卡洛恩·范·宁:
近日我一直想动笔写这封信,今天总算下定决心了。
因为我的状态实在很不好,坦白说,我随时会死,只是不知道具体时间而已,所以几件小事必须先交代一下。
那部我们正在写的交响曲,你给了我很多建议和启发,十分感谢,它绝对具有颠覆性的因素。我死之后,你自行续写,若能完成,可作为你的《第一交响曲》参与作品选拔大赛,然后在毕业音乐会上首演,不必排到第五号,不必声明和我有关。
若你能取得首演的成功,或可窥见到一些我之前不曾得到的启示。
相比那些贵族,你接触钢琴太晚,在我看来虽有天赋,但基本功实在堪忧。请你到东区凯兹顿街道43号拜访维亚德林爵士,我已联系好,但他最近会外出一段时间,12月份再去比较稳妥。
这一点请你务必重视!否则不管你以后想当作曲家、指挥家、钢琴家,还是只是想在学校里做个音乐学者,这都会成为你艺术生涯的阻碍。
我的手稿和所有相关资料,都在我笔记本里,我会托希兰·科纳尔转交给你。
愿你此生与音乐和阳光相伴。
你真诚的老师:安东·科纳尔
“愿你此生与音乐和阳光相伴”范宁看到这里,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和原主的记忆不分彼此。
他又反复读了几次。
其实就是鼓励他在毕业前写完《第一交响曲》,并说首演后可能会得到什么启示,然后顺便给介绍了个钢琴老师。
“我会按照您说的去做的,老师”范宁反复读信,心中默念。
这好像又和参加学校毕业音乐会的作品选拔大赛,以及穿越短信的内容联系在了一起?
看来自己下午组会是非去不可了。
范宁把信笺纸塞回信封,放入口袋,转手打开又厚又大的笔记本。
在第一页浅灰色的雕版书写纸上,写着几个大字当作简易封面:
《d大调第__交响曲》,中间有留空。
后面超过三分之二的页码,都是总谱手稿,范宁现在没看,直接跳过。
再往后是
日记?安东老师的日记?
日期断断续续,但都在近期几个月:
8月11日。今天在普鲁登斯拍卖行买了个挺有意思的古物,这些卷轴上面记载的和弦序列一部分美得惊人,另一部分又神秘莫测。嘿,根本没人加价,我只用了5磅就得到了它,那些愚蠢的贵族和资本家,他们眼里的艺术品只有雕塑和名画。斯宾·塞西尔这小子,他是在哪得到的推荐消息?
8月12日。好事成双,学校的老图书馆偶尔还是有惊喜的,我今天发现了一本叫《音流、织体与梦境》的书,892年出版的,离现在也不是很远,就是没想到,这个年头竟然还有如此精通诺阿语的人,翻译了一整天才翻译了一页多,但我根本不想停下来。
8月20日。好累,明天不想给他们上课。
8月28日。这鬼天气怎么还这么热?我想,我的翻译工作应该泡在泳池里进行。伟大的太阳神不坠之火,您可以暂时休息休息吗?
8月29日。今天排练冻死我了,乌夫兰赛尔的天气真的智障啊!我回去要好好洗个热水澡。
9月1日。我的《e小调第四交响曲》首演了,自己指挥,人气比前一号更低,我的作曲水平可能真的越来越差劲了。唉,我不在乎那些乐评家的挖苦,但是好多听众的中途离场让我想哭,我对不住辛辛苦苦排练的乐手。卡洛恩·范·宁这个家伙坐在第一排,怎么后来也听得哭得稀里哗啦呢?是不是因为看我人气低迷,替我伤心?
9月12日。如果我有架飞艇就好了。
9月15日。翻译工作和音列研究工作都取得突破性进展。《音流、织体与梦境》一书中记录了很多在梦境中探求音乐灵感的方法,我对下一首正在创作的交响曲有充足的信心。
9月18日。所以说,掌握了控梦法后,就成为一名有知者了?
9月19日。神圣雅努斯王国音乐学院的齐默尔曼教授来信,说他得知了我《e小调第四交响曲》的首演消息,也购买了我出版的乐谱。信中他提了很多专业性的意见,虽然最后表达了肯定的结论,但我实在是羞愧难当。那些意见那么中肯,又那么显而易见,我早应该自己发现!如果能够提前修改,哪怕是部分,会不会首演结果都不一样?我要好好地写一封回信感谢他。
9月20日。齐默尔曼这个傻逼!他的音乐思想简直腐朽得像普肖尔河面飘着的那些陈年粪渣!我不认为自己的《e小调第四交响曲》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尽管你们无法理解,但我的时代终将到来。
9月25日。希兰·科纳尔生日,我们和五六个学生一起在家开了派对,卡洛恩·范·宁这小子今天钢琴弹得不错,但一被夸就错音,基本功真的令人捉急啊。
9月28日。我又做了那个关于门扉的梦,各种各样的颜色,深红色、苍白色、黑金色,各种各样的场景,木屋的门、游乐场的门、宠物笼的门,醒来时我觉得睡房门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