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时,他们投宿京城外面的西松观里。这西松观算是奉国的官方道观,距离京城只有三十里路,所以若是他们再坚持赶路,晚上就能够进城回府。
可陶天却非对众人说:“如今能和匀匀重逢, 定是天上神仙保佑,那理当进去上柱香的。”说罢,就让人驾着马车大摇大摆地到了西松观门口。
陶晴在马车里那德行,她还不清楚啊,肯定是嫌弃身为堂堂大将军,夜黑风高的进城太没范了,一定要挨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的时候,拽着张臭脸骑在马上招摇过市……
不过这西松观不愧是皇家道观啊,晚饭的菜虽是素的,可材料确十分讲究的,味道也很好,连客房里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廉价的地摊货。
外面夜色已浓了,陶晴作为一个女子,不宜在观众到处乱逛,于是只好坐在房里,翻看《道德经》解闷。
“咚—咚—咚—”这敲门声不轻不重,并且间隔时间均匀,一听就是陶天那个强迫症患者。
陶晴想都没想,朝着门口道:“出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陶天踱进来,在屋里转了一圈,见妹妹也不理自己,只好没话找话:“你可知我为何要明日进城。”
陶晴正读到《上善若水》那一章,头也不抬:“想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露把脸,过过当明星的干瘾……”
“这是个重要原因,但不完全。”某人不以为耻,坦然得很,“还有一个,奉诏回京,可将军骑马进城,那马车里的就是女眷了,可这女眷是谁呢?”
等了半天也没反应,他忍不住了,一把将陶晴手里的书夺去,得意地笑:“到时候全京城的百姓都会议论纷纷,猜测车中之人多半是未来的将军夫人,等议论传开之后,我下午再把消息放出去,说车里是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这倒是个给“宣匀”造势的好办法,陶晴终于抬眼看着他,问:“然后呢?”
陶天两目放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她:“然后就达到剧情反转的效果了,证明他们的猜测都是错的!”
“……”
陶晴开始拆头上的缎带簪子,打算睡觉,自己就是穿来是戳到了脑子,才会对他抱有期待!
某人还沉浸在剧情反转的得意之中,完全不自觉,过了半天,又忽然将头凑过来,眼波流转,贱兮兮地问:“对了,上次和黎牧住在山上客栈里时,你可知他半夜上山去做什么?”
“不知道。你也不必说,因为我也不想知道。”陶晴伸出右手在脑后抖了抖,以将头发抖得松散舒服些,束了一天,头皮有些疼。
“你知道他老娘留给他的那棵青檀树吧,他当夜上山就是告诉亲妈,自己这个不孝子要把树砍了,做宣纸……”
陶晴脑后的手顿住了,一秒钟后,将手收回来,开始脱外衣:“我要睡了,将军大人请便。”
陶天皱着眉做语重心长状,好言相劝:“这么别扭,真的做不了萌妹子啊!”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屋里静得出奇,陶晴吹熄了等,躺在床上,屋里静得出奇,或者说整个道观里都静得出奇,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渐渐有些亮了,应是月亮出来了,升高了,今天是农历二十,月上东天,看来已经很晚了啊……
黎牧那时说“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所以,即便彩云不在了,明月也能依旧罢……
只是没了明月映照,谁能看得到彩云呢?
整个晚上,陶晴都半睡半醒,梦里是月光,梦醒了,看到的还是月光……
是以,东方开始泛白,她就爬了起来,穿上衣服,简单梳洗了几下,头发只拿缎带绑好,就轻悄悄地出了小院,外面只有几个小道士在洒扫,其他人想来应是在做早课,她问了路,就一个人从后门出去,沿着石阶朝山上去了……
春天的山里气温还比较低,清晨竟起了不小的雾,石阶也有些润湿,她慢慢地往上爬,雾气凝在眉毛上,变成薄薄的水,有些冰凉……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觉得有些累了,便将提了一路的裙摆放下来,停在原地休息。
就在这时,从上面传来一串的“当——当——当——”的脆响,是一颗小石子顺着阶梯滚落的声音。
陶晴下意识就抬头朝上看去,一个淡淡的身影从浓浓的雾气里显现,片刻之后,那身影就从一个大致的轮廓清晰到朦朦胧胧,十分恬淡安然……
那人又下了几阶,他的容貌才浮现出来,白蒙蒙的雾气里,两道漂亮的浓眉十分醒目,衬着下面那对一潭汪碧似的眼睛,他看到石阶上伫立的人,露出一个谦和又疏离的笑……
陶晴低了低头,当做还礼,在他侧生经过的一瞬间,觉得好似山风卷着水气悠悠漫过……
陶晴继续往上走,没上几坎又顿住,再回头时,那个背影正渐渐没入春天的山雾里……
这样逸然的人,想来应活得十分安适。
从山上下来时,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陶晴回到院子里,看到陶天顶着“宣骆”的壳子,正提着把剑舞得人模狗样。
他看到她一头水汽地从外面进来,惊得嘴巴张了张,下意识地问:“你是梦游回来了?”
自己起得早有这么奇怪?陶晴翻了个白眼,看也不看他,朝房间走去,没好气地道:“我去爬山以吸天地灵气强身壮体,等哪天被你坑死时好逃命。”
某人气不过,提着剑追上去,还没到跟前,竟听“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