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公子”方承志就是惴惴不安的古圣修士中,最典型的一个。
对他来说,过去一个月噩梦般的日子,实在是此前几十年想破了脑袋都不曾想到过的。
他仿佛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了一个光怪6离,荒谬绝伦的新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法则都和他根深蒂固的认知截然相反。
在这里,太阳是方的,鱼儿在天上飞,炼气期的低阶修士可以对结丹期的高阶修士大声下令,甚至连灵根都没有开启的泥腿子,都能爬到堂堂的修真者头上来耀武扬威了!
有一次,他还看到一名头乱糟糟像个鸟巢,穿着一件比短褂还短,比肚兜多了两条肩带,怪模怪样红褂子的青年,蹲在地上和一名哭哭啼啼的“怒焰军”家属掰扯,明明周身荡漾着一抹淡淡的灵气,看样子也是个修炼中人,却被那脚还没洗干净的粗鲁妇人一把拽住,挣脱不得的模样,甚至被两个蓬头垢面的小娃娃,将眼泪鼻涕都抹了一身也不恼怒,反而尴尬赔笑。
然而回过头来,别人却告诉方大公子——这个穿着红“背心”,随随便便蹲在地上,毫无半点气势,任由小娃娃在身上爬来爬去,揪着头的青年,竟然就是那天驾驭着黑色云秦金人,轻轻咳嗽之间,就将烈阳老祖打得半死不活,独臂金人拆了个稀里哗啦的星耀联邦特级高手,秃鹫李耀!
方大公子险些没吓得连眼珠子都掉出来。
这、这还有王法吗,这还有天理吗,这究竟是什么世界啊!
方大公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幼锦衣玉食,众星捧月,风雅惯了的人,这一个月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所有参加“升阳大会”的宗派和散修,统统都有违背“诛仙令”,投靠烈阳老祖的嫌疑,一言以蔽之,就是“附逆”了。
“附逆”这种罪名可大可小,其中又要分出三六九等,若是一般的中小宗派倒也罢了,像他们青云剑派,明明是紫极剑宗的支脉,偏偏跑来捧烈阳老祖的臭脚,这便是罪加一等!
是以,大批星舰搭载着联邦铠师降临,又将星舰当成临时的牢房和审讯室,依靠几个战团的铠师镇压,开始了大规模审查和甄别之后,方大公子、方大掌门还有诸多六大宗派的支脉成员,便统统受到了最严密的审讯。
方大公子被两名穿着古怪战甲的联邦修士压到了一间临时隔出来,极小的牢房之中,简直像是关进了一口天衣无缝的铁棺材,牢门关上之后,真的连缝隙都看不出来,吓得他魂飞魄散,还以为对方要将自己活埋了。
忐忑不安甚至嚎啕大哭了两三天,总算有人来提他,但被审问的煎熬一点儿也不比在铁棺材里好过。
他依稀记得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还有一个看似慈眉善目的女子,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不管怎么威逼利诱,只是一条,要他将青云剑派平素赚钱的营生,如何维持偌大一个宗派,这么多修真者的日常用度和修炼耗费,其中细节一一分说清楚。
包括有没有压榨老百姓,有没有欺男霸女,强买强卖,放印子钱将人活活逼死,甚至用活人或者阴魂来修炼,诸如此类,全都要交待。
当然,倘若自家的事情“记不太清楚”的话,若是和青云剑派接壤的其他宗派,有诸如此类见不得光的丑事,交待出来也是一样,哪怕捕风捉影,江湖传言都无所谓,联邦修士们自然会去核对,核对出了一条,便算他一点小小的功劳,还能给他“加分”的。
方大公子虽然失魂落魄,终究没有乱了心智,过了两堂之后,心里明镜似的——这哪里是查什么“附逆”不“附逆”的问题,分明是要抄家,要断他们青云剑派的根儿啊!
想明白此节,方承志的公子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打定主意要咬定青山不放松,让这些可恶的联邦修士,好好瞧瞧古圣修士的气节。
人家也不怒来也不恼,却是和和气气将他送回了监牢,关门之前让他好好想清楚:“现在还没确定你们青云剑派的性质,这并不是审讯,只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们当然也不勉强。
“但是关于青云剑派的情况,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掌握,甚至不单单是令尊和贵门人知道,还有不少别派道友也略知一二的,比方说‘赤虎堂’的道友,就说了不少关于你们的故事。
“我们当然不想偏听偏信,但倘若贵派上下都和你一样‘坚毅不屈’,那我们也只有采纳赤虎堂的一面之词,用他们的证词,来给你们定性了。”
方大公子一听就急了。
这赤虎堂是和青云剑派接壤的另一个宗派,也算有些根脚和来头,却是外来强龙,刚刚到浮流州开宗立派不久,自然和青云剑派这条地头蛇产生冲突。
双方为了争夺田产和矿脉,平素就多有间隙,虽然谈不上“不共戴天之仇”,但最近十年来也都折进去不少人命。
相信遇到了落井下石的机会,赤虎堂绝不会心慈手软,还不知会如何栽赃陷害呢,他们的证词,怎能相信?
方大公子伸长了脖子,正欲喊叫起来,那联邦的什么“调查员”老爷却是毫不客气地关上牢门,重新封印起来,无论他在里面怎么拍,都拍不开了。
方大公子欲哭无泪,暗暗懊恼,之后一两天真是连肠子都快悔青了,一边痛恨这“调查员”的毒辣,却更加恼怒赤虎堂的卑鄙,新仇旧恨统统勾起,将赤虎堂平日里干的那些好事,都回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