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和厉嘉陵走到一株“参天巨树”之下。
这棵大树足足有数百米高,位于几十根高高低低的石笋和钟乳之间,向四周丫丫叉叉伸出无数“树枝”,又有凸起如山脊的根须,呈放射状向四周扩散,一路蔓延到了地底。
李耀轻轻扯断几条藤蔓,擦去一片苔藓,依稀能辨认出一排晶卡的接口。
这株看似巨树的东西,乃是十分精密而庞大的中央控制系统——他以往只在一些超大型星舰的舰桥上,见到过类似的系统。
但现在,中央控制系统内嵌的所有晶脑和计算晶片统统都锈迹斑斑,表面爬满了苔藓,藤蔓和各种类似蚂蚁的小虫子,甚至有一颗颗类似肿瘤的孢子类生命,点缀在藤蔓和苔藓之间,不断向外pēn_shè着迷离的雾气。
朦朦胧胧,仿佛呼吸,令它像是生命和精密机械结合而成的怪物。
这里是城镇最大的“游乐场”,不少贪玩的孩子爬到了“巨树”的枝桠也就是晶线传输管道上,捉住从晶脑中滋生出来的小虫,往同伴的脑袋和脊梁上放,互相捉弄着,纷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李耀注意到,这些皮肤晶莹剔透,双眸微微发红的孩童,也是整座城镇中,为数不多会发出笑声的人。
李耀看着孩子们,若有所思道:“编号在号以后的地下城镇,便是帝国统计的极限,所以,这里的居民就是最古老的流亡者了?”
“不是。”
厉嘉陵摇头道,“四万年前古修时代,以及妖族兴起和衰落时的地底流亡者,毕竟距离现在太过遥远,绝大部分人都在时间的侵蚀下腐朽于地底的黑暗之中,或是和后来者‘融合’了。
“即便偶尔有极少数人还活着,也早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文明的意义乃至最基本的智慧,沦为茹毛饮血的野人,甚至退化成了浑浑噩噩,懵懂无知,只有本能的人形野兽。
“这些野人和人形野兽,统统被驱逐到了比五位数城镇更深,别说名字,连编号都没有的黑暗死亡区域——龙姐姐就是下去这些野人的部落,调停他们之间的纷争了。”
李耀微微皱眉,道:“那这里的人们,是什么时候逃入地底的呢?”
“应该是一万年前,星海帝国崩溃时,逃到地底的。”
厉嘉陵道,“这里原本就是星海帝国时代的一处地下避难所,绝大部分居民的祖先,应该都是那时候逃下来,想着暂时避难的,谁知一躲就是一万年,在这里苦苦挣扎,繁衍生息,再也没机会回到有阳光的世界过。”
李耀叹了口气,依旧有些不解道:“既然是星海帝国建造的地下避难所,应该各种设施和教育体系都一应俱全的吧,最初逃下来的人,即便都是平民好了,也应该都掌握基本的生存技能和文明火种的吧?为什么我看这里一副苟延残喘,毫无生机,所有人都退化到中古世界的模样?”
厉嘉陵想了想,似乎在回忆龙扬君的话,最后道:“龙姐姐说,修炼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文明的延续和发展也是如此,只有不断冲刺,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进化,超越一座又一座巅峰,才能维持文明的存在。
“倘若要停下来喘口气,极有可能被自身的重量压垮,不可遏制地踏上衰退乃至灭亡。
“然而,文明越先进,社会结构就越精密,要维持社会形态不变的条件就越复杂,对环境的抗压能力也越弱,龙姐姐说,你是炼器师,一定明白‘构件越少,故障率越低;而随着组成一枚法宝的构件越来越多,那无论炼制得怎么认真,使用得多么小心,天长日久,总会出故障’的道理。”
李耀点头,法宝炼制的圈子里,有“增加一枚构件,故障率就会提升一倍”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大其词,道理却是对的。
随着法宝构件的增加,炼制、组装和维修难度都会呈几何级数提升,一款由数百万枚构件组成的大型法宝,简直是完全无法预测的混沌体系,谁都无法保证它一定不会在使用过程中出现稀奇古怪的问题,连李耀都不敢保证。
或许,随着构件和符阵突破极限,法宝也拥有了某种意义上的生命,而生命体是宇宙中最不可控制也无法预测的存在吧?
“龙姐姐说,法宝如此,文明也是一样,一台由数百亿个构件组成的超巨型法宝,无论怎么维修和保养,注定有朝一日要崩溃的;而一个高度先进发达的文明,也是脆弱到无以复加,极容易因为一点点最微小的问题而毁于一旦。”
李耀冷哼一声到:“法宝和文明,怎么一样?”
厉嘉陵摊了摊手道:“龙姐姐说,如果是一个古修世界的村落,由最简单的原木和岩石构成,所有村民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依靠打猎和耕种为生——这样看似落后的社会形态,反而容易抵御时间的侵蚀和环境的变化,即便从地面迁徙到了地底,也能维持原本的形态,生存很长一段时间。
“但如果是一座现代化的城镇呢?
“想想看,维持一座现代化城镇究竟要什么?即便从最表面来看,头顶要有纵横交错的真空管道系统和超高速晶轨体系,脚下要有四通八达的隧道和升降平台,还要有密密麻麻的下水道,通风管道,信息和能源传输管道将彼此连接到一起,还要有足够的空间容纳飞梭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而所有这一切,都需要源源不断的能量供应。
“假设同等人数,现代化城镇的能源消耗,都是中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