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锦康身上,这回居然不再有满满恶意,这让孟约觉得,那位可能已经在南山书院被师长们调|教好,也没再去想这事。科学院那边锰被寻到后,经多次试验找到合适的配比,紧接着锅炉一开锰钢便有了。又几天科学院选定了南郊铺一段长约一百里的钢轨车道,从南郊往紫金山方向。
这工程还没正式开始,不过才整平地面,便招来左近许多百姓围观。因内阁对修铁路有“不占耕地,远离书院”等要求,勘测线路时,很是费去许多精力。这会儿年快到了,科学院便打算年后再来修,不想天天有人来问,科学院干脆趁热打铁,征募有意参与钢轨车道修建的能工巧匠,年前便尝试着铺了一小段。
因铺的是紫金山畔,铺好可以过车时,可以说是全城的人都去围观了。
当蒸汽机车缓缓拖动十几节车厢往前飞驰时,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鼓掌,欢呼的人们其实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只是看着那东西,不用马拉便跑得飞快,就莫明激动。随着机车越跑越快,欢呼声更是如海浪一般,一波高似一波。
直到机车跑完短短两里路,欢呼声才慢慢降下来,这时开始有人注意到,蒸汽机车的速度问题。
“也不快啊,还不如一匹上好健马。”
“马得吃得歇,这机车可不用歇。”
“机车也总有损坏的时候,它不吃草料必还是得吃点什么,不然拿什么跑?”
“人道好马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合一块也才一千八,这车我看不止。且,车能载人载货,马就能拉那么多,多了拉不动。”
惯行商走商的,才真是从中看到了跨越时代的伟大发明呢,想想,从前想从南往北运货物,得托镖局,找车队,一路上提心吊胆。哪怕如今大明的盛世已延续三百年,山匪路霸也没见绝迹,世间总有些人渴望不劳而获,这与贫富有一定干系,但不是绝对的。人常讲“逼上梁山”,纵观逼上梁山的那一拨,哪个真是穷得家里揭不开锅的。
有了这蒸汽机车就不一样了,任那山匪路霸马再快,能追十里八里,能追百八十里,能追几百里不成,便是山匪路霸头子也不带有这么好的马的。再如果,蒸汽机车上配备一队官军,哪里的强梁也不敢来犯,大明的官军可不仅是外敌看了胆寒,匪徒见了更是闻风丧胆。
“这算一下,从南京到西藏,马拉车载少说得半个月,要是天不好一个月都能。可要是能用上这车,我看至多三五天便能到,不用带那么些人,也不用备车备马,省多少事啊!”
“嘿,真好,就是不知道这车什么时候能通,要是能早些通就好了。”
“没听科学院讲这会儿是试行么,都不让我们坐,道是先拉货物,得至少三个月后才能开始拉人呐。”
“便只这一百里,也能省老大事。”
寻常百姓看的是热闹,商人们看到的是商机,武将看到的是整个大明疆域尽在眼前展开的美好画卷。
“倘能用来运兵……三五天内便可全境增兵到位,如此,可还有邦国敢再来犯我大明虎威?”
“本来也没人敢来犯我疆域。”
“边境不过是看似太平,边边角角的地方争端不断,你所谓‘本来也没人敢来犯我疆域’,是你们文人粉饰太平的说法。”
这再谈下去又得引起文武争端,遂众人都岔开话题,这个说“我看这极好,日后想吃个家乡的美食,使人坐上车,没准第二天就能吃着”,那个说“我家乡离南京才几七里地,这么说,我头天晚上忽然想吃什么,使个仆人坐上车,第二天早上我就能吃上”。
孟约:不愧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的民族。
武将看到的是四海承平,文官看到的则是天下大治,所以说这东西不管之前,在机械化被无限妖魔化的前因下,被形容得怎么怎么要不得,这时真刀真枪摆出来,时人看到的却都是利,而不是害。再说,蒸汽机车就是在孟约这样的现代人看来,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火车同样也只有利没有害。
孟老爷正满面激动地拖着袁济的手,红着眼眶说:“老袁,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跑起来了!”
袁济比孟老爷还激动呢,在科学院里那十五里机车道真看不出什么来,毕竟也不是一开始就成功的,是慢慢才成的。刚开始速度也没这么快,一个时辰才十五六里而已,比马车牛车都有不如,反倒没现在看着这么激动人心。
“老孟说得对,不知道好反对不能怪人家,只能怪自己只顾闷头干不吭声。现在,咱们这样把好明明白白显出来要还有人反对铺设机车道,那便当真是愚不可及。”
这时候,宣庆帝正在山顶看着蒸汽机车飞快绕过山岗驶往紫金山方向,他身边是杨廷礼与内阁诸公。宣庆帝不似旁人那般激动,反而很平静,他平静地看着蒸汽机车拽着白烟一路带着“咚哐咚哐”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后,与杨廷礼道:“老师,我仿佛看到了《太祖秘史》中描述的五百年后。”
杨廷礼笑道:“或许,大明并不需要五百年便可抵达,自退内阁后,总觉余生便只能在一方小小院落中空耗辰光,如今看到这蒸汽机车……如画山河纵远万里,岂不也已尽在脚下成坦途,便是年迈亦处处去得啊!”
晁光甫亦笑说:“届时杨公勿要忘了邀我一道才好。”
“内阁重担在肩,光甫老弟恐不得工夫,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