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昌知府直到两日后才交待巨额银票来源,事涉中枢,并不是山东省司法厅能处理的,把卷宗发往大理寺,王醴这边便只等大理寺来拿人。那位说交待了会静悄悄死的,也没那么容易死,司法厅不是纸糊的,在总督衙门都不能做到人人配枪的时候,司法厅已经做到了,等闲谁敢来。
再则,卷宗秘密递到大理寺去,这边又只放出风声说东昌知府咬死不交待,避免一切出意外的可能。
又两日衙门里的事理顺后,王醴便抽空与孟约领着阿雝去看蒙学。
孔家子弟开设的蒙学有个很通俗的名字——育英园,依大明湖而建,景致秀极,来来往往的小学子穿着天蓝色校服,皆是一团可爱的样子。阿雝看着就很羡慕的样子,一个人在家玩弟弟哪有大家一起读书来得有趣,目前来说,在阿雝眼里,世界上最好玩的事就是上学读书识字。
进入育英园后,有位温柔的女士接待了他们一行,听说阿雝打算下半年入学,女士便将他们领到园长那里。园长名为孔信芳,约三十来岁的样子,打过招呼后便蹲下来同阿雝说话。
孔信芳显然也不是只把阿雝当个不懂事的孩子,而是认认真真同阿雝谈话,因平日里孟约和王醴都是有什么事说给阿雝听时,只当阿雝什么都懂来对待,正经事上从不敷衍。阿雝与孔信芳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居然很开心,许久之后孔信芳才结束和阿雝的对话,道:“稍后你们带阿雝去录个名,等下半年开学时,再备齐一应入学所需便可来入学。”
“多谢孔先生。”不管怎么样,孔家在蒙学上绝对是有口皆碑的,就是在南京,也听说过孔家的蒙学如何如何好呢。孟约见阿雝自己喜欢,也就不再管育英园到底是死教学问还是寓教于乐,儿子喜欢的才是最好的。
“是个很细心的孩子,你们教导得很好。”
孟约:根本没教过,他长这样全靠自己努力。
王醴就是教,也不过言传身教,除练字外,根本没有额外教导过什么……所以,阿雝是真的很努力啊!
自育英园出来,孟约就和王醴齐看着在前边开路的阿雝,小人儿像是一点也不怕似的,仿佛这世界没有什么能阻拦他,孟约叹口气问王醴:“师兄,难道你小时候是这样的吗?”
沉吟片刻,王醴道:“许真有可能像我幼年时,不过我与阿雝不同啊,阿雝是我们俩宠大的,我那时候谁来宠。按说不该一样,怎么竟连这都能一样。”
“也许,师兄被宠大也会一样的,际遇不同但胸腔里这颗心是一样的,脑子里装的东西也是一样的。”孟约觉得自己真是眼光好,万万人中,就挑中王醴了呢。
等等……好像也不是挑中的,是这人先用好感数据包把她炸晕,暗搓搓喜欢她,然后猛地爆发一下表白出来,之后她就被拿下了。所以,嗯,是的,是王醴眼光好,一路上遇到那么多人,却偏把心托付给她。
“或许吧,阿雝是能看到将来什么样了,阿煦还不知道呢。”王醴越看阿煦,越觉得家里可能还是免不了要出个熊孩子。
“阿煦也很好呀,这么好养,一点不娇,都不用人惯他,他自己就成天乐呵呵的。我觉得阿煦特别容易满足,这样多好,知足常乐,无欲则刚。”孟约才不觉得阿煦会变成熊孩子呢。
大街上走累了,阿雝便停下来:“爹,抱。”
王醴的抱通常是直接把胖儿子架肩上,阿雝每回被架上去,都会一直笑,也不知道是哪里被戳中笑点。回家后,阿雝扒在睡着的阿煦身边片刻后,忽问孟约和王醴:“爹,妈,我上学,阿煦呢,一个人会不开心,阿煦会哭。”
“不要紧的,阿雝每天上完学回来,还是可以同阿煦玩耍。阿煦还小,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等闲不会不开心的。等他再大一点,知道一个人不开心了,就也能跟阿雝一起去上学啦。”孟约忍不住搂住她责任心巨强的儿子,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阿雝:“好吧,阿煦要快点长大,好好吃饭,知不知道,长大一起上学,不用一个人在家。”
“师兄,你小时候很热爱学习吗?”
王醴心中一把辛酸泪,他要是连学习都不热爱,南山书院恐怕装不下他,所以说都是被逼得没办法:“就算我想热衷玩乐,也没什么可玩乐的。”
“我也并不是很热爱学习的呀,怎么阿雝这样。”
“可能像我爹。”王醴对亲爹没什么太多印象,毕竟在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唯一要说有的印象,那也都是从祖母那里听来的。在王老夫人言谈中,王同纶没别的优点,只一条学问作得好,肯学勤学,上学时是师长手心里的宝,考科举也很顺,出仕后因学问扎实,也很受上司倚重,怎么看都是个前途风光无量的。
可惜,没能等到风光无量的那一天就离世了。
午后,王醴仍还要去司法厅,司法厅天天都要处理各种案件,非常忙碌,王醴作为主官也闲不到哪去,许多案卷都要他亲自过眼。孟约今天下午还邀请了秦并芳和丁班主来家里看常抱云的戏,是以早早便吩咐下去,叫准备好茶果点心,她自己则去架设机器。
孟约这里,有《疾风令》和《菊下楼》的全套,余下的戏都不全,只是偶尔有一两盘,也都不是在戏台上录的,而是德麟班后边的院子里。一般录戏都是找排演的时间段录,戏堂子里没人,不会有人干扰画面。
想想不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