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未久,谯郡至济南正式通车,虽还没对外运营,但并不妨碍孟老爷搭车过来。他倒不是等不及孟约来谯郡,而是想着阿雝要上学,孩子又离不得妈,便自己坐车来瞧女儿女婿和俩外孙。
阿雝自然记得孟老爷,阿煦却只懵懵懂懂跟着叫“外公”,孟老爷开怀地搂着俩外孙,心里不知多畅快:“工学院提了三个理事的副院长,为父能清闲一段日子,给俩孩子过了生辰我再回谯郡。”
孟老爷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三月春风乍暖,工学院一封书信便直接把他给闹得没法在清闲下去。宣庆帝与内阁商议后,决定在大明各主要城镇兴建水电站,这样大的事,孟老爷这个工学院院长不可能还躲得了清闲。
虽舍不得外孙,孟老爷还是得赶紧回去,临走孟老爷叮嘱孟约:“你外祖母八十整寿,记得七月间回南京一趟,给你外祖母贺寿。为父要是工事走得开,也会去南京,那会儿正是假期,还可带阿雝与阿煦一道。”
“好。”孟约和王醴一起把孟老爷送到济南站,来不及多伤离别车就已经进站,孟老爷急勿勿赶着上车,也没工夫多说什么。
远远看着孟老爷依然还挺直的背影,孟约倒也能心宽,或许真是做着喜爱的事业,孟老爷竟连白头发都少见,精气神也好。这样的孟老爷,感觉还能为科研事业再战五十年。
“师兄,我们回去吧。”
王醴将孟约送回家中才去上差,路上遇到当街卖艺的杂耍艺人,王醴待要从人群之后过路时,忽停下脚步看向杂耍班子。王醒穿着公服,很容易便穿过人群站到最前排,当他站到最前时,正好一个节目结束另一个节目开始,上来的应该是对姐妹,面容相似了七八分。
那对姐妹和之前表演的杂耍艺人一样,年纪很小,十二三的样子,身上俱都带着累累伤痕,细心用粉遮了,不仔细就会忽略过去。王醴之所以会注意到,是因为正好迎着光视线又高,看到了之前那少年胸囗没上粉遮掩的伤口,鞭伤,伤口很新,应该是才将将止住血。
王醴低声吩咐仆从去司法厅将拿人的差官喊来,王醴则继续在这里盯着。司法厅离这不算太远,差官们来得很快,略略疏散人群后,差官们率先将班主拿下,尔后才去拿戏班其他人。差官们一拿人,人群顿时哗然,大多是揣测杂耍班主犯了什么事。
王醴拿人,却丝毫没有将少年人身上的伤拿到人前晒的意思,众人只围观片刻便散开。把人全带回司法厅,便立即安排差官分开审问,并安排女吏对杂耍班的孩子进行问询。
“司使,没有一个人吐口。”
“那些孩子呢?”
“孩子们干脏就没人说话,而且他们很抗拒问话,似乎并不信任我们。”
可惜陈恂博士早已回了南京,不然这活交给陈博士做恰得宜,王醴倒不是不擅长问询,而是单凭他这张脸就阻碍重重。恰到午饭时分,差官问午餐安排时,王醴想起孟约来,甜甜暖暖的孟约向来很招孝子喜欢。不过,王醴并不很想让小甜甜过多接触这些会使人心情不愉快的案子,但那些孩子身上的伤委实太过触目惊心,王醴思量再三决定回去问孟约。
“一群孩子啊?”孟约想想都觉得揪心,不曾为人母或许不会这么刻骨,但有了阿雝阿煦之后,她听到类似的事总是特别容易想到自己家俩孩子,也容易愤怒,还会为此忧心很久。
“年年,还是等陈恂博士吧,看你脸都白了。”孟约也许是编太多故事,对人对事特别容易代入其中。
“我先试试吧,陈恂博士也要请,这些孩子很可能会需要陈博士的帮助。”没人帮助他们,他们有可能无法从过往走出来,永远沉缅其中。
孟约其实不会问询技巧,但她养了俩儿子,很知道怎么和孩子沟通。以及……咳,她是内心里永远十八岁的少女,同龄人之间本来就更能说得上话。
最终是那对小姐妹率先开口,所言字字句句令人心里发寒,这所谓的杂耍团竟然拐卖幼丨童。杂耍团留下来的,也尽数是各地拐来的,养在一处小村庄,但却没有一个孩子能说得清到底在什么方位。
“司使,放人吗?”
“放人的话,这帮孩子会不会被怀疑,会不会挨打。”
“司使,我们可以作场戏,半道上把这帮孩子再劫回来,黑吃黑嘛,想必就不会打草惊蛇。”
“总督衙门上周不是剿了一群路匪,正好挑十几个犯事不严重,已经知罪认罚的去干这事,让他们将功折罪,减轻刑罚。”
“万一真跑了呢,万一没挑对人反坏了事呢?”
王醴:“把人带去跟他们学学,务必学回一身匪气来。”
众差官:见过不少上官,这个格外接地气,不愧是打鼓人的郎君。
王醴安排好,便进去宽慰孟约,两个小姑娘的遭遇让孟约泪水涟涟,她还一直忍着,忍到小姐妹被女吏带走才捂着嘴在桌边静静垂泪:“师兄,你要努力。”
“好。”
回家里搂着正玩猫的阿煦一通亲香,孟约才算好一点,好一点之后,她决定给孝子们画一本安全手册。这本安全手册不但要教孩子自我保护,还要将基础的生活知识,消防知识等等。
再好的世界都会有心怀不善的人,想要好好长大,肯定会历经种种危险。如果有这么一本图画本,没准能让他们面对危险时多一点防范意识,多一点安然度过危险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