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侍从方才将酒杯端近,风宸猛地打翻了酒杯,银器撞击案板的声音异常刺耳,酒水撒了一地。
风宸死死瞪住赵远,厉声道:“风曜,你又想毒死我!”
这句话着实太过厉害,一时间满座皆惊,寂静若死。
赵远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候的风宸,倒不似方才那般痴呆,一双目光锐如刀锋,倒是将他本来的气质释放十足。
他这是将赵远当做风曜了,此情此景,完全是风帝当初在夜宴上毒害风宸的情景再现。也就是那次夜宴之后,风宸的腿便残废了。其实,他当初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让人吃惊,毕竟,风帝要是想杀一个人,断不会这么简单,但是他活下来了,必有其过人的手段,如此,便让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更想杀了他。
正因为如此,赵远觉得,风宸或许是真的疯了。
因为他在清醒的情况下,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风曜处心积虑地想除掉他,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但毕竟是见不得光的阴谋,兄弟相残,也显示出人性的阴暗。
双方在清醒的情况下,都不会这样撕破脸皮,彼此间不好看,更是给皇室抹黑,日后史官可都要粉饰太平的。
风宸如今当着众多官员,却轻而易举地说出,如何正常?
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主座上的风宸忽然神色一变,“我不要呆在这里,他要毒死我,他要毒死我……”
他颤抖着身体,像是气极,又像是怕极,毫无预兆地挣扎起身,像是想逃离此地。
但他腿有残疾,身体就往下倒去,若非身侧的侍从急忙将人扶住,这实木的桌案,只怕要磕出血来。
但风宸不知道,这些侍从是来保护他的,他以为这些人是来害他的,不断地挣扎,声色俱厉,大叫“放手。”
这闹得实在厉害,两个侍从只得匆忙将人扶下去。
“王爷身体不适,先行离去,诸位大人继续宴饮吧!”虽然这场面有些混乱,苏澈还是打了个圆场,笑眯眯的模样,好像这场面再正常不过了。
赵远收回目光,低眸沉思。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真正有心情欣赏歌舞,享用美食的,怕是没有几个。
赵远身边有个武功高手,这是风曜特别派给他的,对于风宸的疯病,他只信了三分,又担心这是他们故意做戏给他看的,故而便派这名暗卫暗地里去打探。
彼时,风宸正在用饭,侍人让他坐在一张带着轮子的木椅里,推着他来到桌前。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风宸却暴躁地将桌上的菜肴都扫落了,大呼“有毒,不吃!”
侍人好说歹说,就是没用,忽然,风宸指着窗棂前的盆栽,说,“拿过来!”
那盆栽经过精心料理,叶翠花鲜,煞是好看。
侍人以为他要赏花,便端了过来。
谁知,风宸二话不说,拔了叶子就往嘴里塞,侍人大惊,就要把盆栽挪开,却被风宸死死抱在怀里,说是不准抢他的饭菜,一边还想伸手去挖盆里的泥土吃。
一屋子的人都吓坏了,三五个人手忙脚乱了一阵,才将那盆栽从他怀中夺了过来,再将他嘴里嚼烂的叶子抠出来。
风宸见“食物”被夺,一开始是大骂,随即是大哭。
这骂的凶狠,也哭的真切,一屋子的人又是惶恐又是伤心,有婢女当众哭了起来,加上撒了一地的菜肴盘子,那场面,可真够“热闹”。
当那暗卫将这一切禀告给赵远的时候,他吃惊之余,心里却莫名涌起一丝惋惜,昔日风采绝伦的宸王落到这般田地,如何能不让人惋惜呢!
不过,他心里的疑心倒是稍有解除!
最后一日,赵远去找风宸告辞的时候,风宸正在书房里烧东西。
这个时候,他的神情倒是异常平静,埋着头只顾烧自己的,谁也不肯搭理。
早就听说,风宸疯了之后就有拿书当纸钱烧的习惯,赵远也没有太吃惊,不过,当他看清他烧的是什么,还是有一时的怔愣。
出发前,风曜告诉他,若是抓不到风宸的把柄,必要时,可以用青岚公主刺激他。
他最后一天前来,也是抱着这个心思。
如今,却也只能长叹一声,深深做了个揖,“赵远拜别宸王,请宸王多加珍重!”
说罢,走出了宸王府,随同其他京官一起,钻入了回京的马车。
风宸,烧的正是他以往最最珍视的雪莲图。
雪莲图对风宸的含义,朝廷上的精明人,都知道与青岚公主脱不了关系。
正如风曜与风青岚之间,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京城,胶州王府。
这一日,风隼从皇宫回来,一反常态,显得忧心忡忡。
他在院子里发呆,墨烟便命人端来了茶水点心,并亲自将茶杯送到风隼手中。
风隼接过,捏起茶盖一下一下地锊着杯子里的茶水,忽然开口,“你说这京城里好么?”
墨烟不知他的心思,只是兴奋地说道:“好啊,京城这么大,什么稀罕玩意儿都有,比胶州要繁华气派呢!衣裳的款式也多,都是今年最时兴流行的,往日我在胶州穿的,倒像是过了时的。今个儿我这身,就是前两日做的,在胶州可买不到的。王爷觉得,好看不好看?”说话间,他在胶州王跟前转了一转,一脸艳媚地看着风隼,那身绛红的衣裳绣了蓝色的团花,却不显俗媚,只觉鲜艳得紧。
风隼却无心欣赏,幽幽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