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命数?”老僧嗤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董成跟前,俯下身子看着董成,“董大人,当真以为,这是命数吗?”
老僧的一双幽深的眸子寒气逼人,让人不敢直视,董成闷哼一声,别过脸去,并不理睬老僧。
老僧见他如此,也不惊讶,只是转头向着伯贤道:“阿贤,这两位差役兄弟辛苦了,放他们早些回去歇息罢。”
伯贤闻言会意,便向着董成身后的两个差役道:“二位辛苦,早些歇息。”
两位差役闻言,稽首而谢,便转头退去了。
老僧眼见着两个差役阖了门,再问萧祁:“左右可再无旁人?”
萧祁答曰:“然。”
是而老僧转过身来,却只是在董成跟前缓慢踱步。
只听老僧吟:
“‘夫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以报国利民为己志,虽生于贫贱而不弃,虽囿于苦难而不移。’”
“‘大楚之流弊,乃大族勾连,以姻亲相盟,从而结党成派,扰乱政治。’”
“‘大丈夫当不慑于胁迫,虽九尺长刀置于项前而无形于色;大丈夫当不屈于富贵,虽万贯金银诱之而不动声色。’”
“‘臣虽不敢以刘宠、海瑞自比,却也望两袖清风,无愧于世;臣自不求管仲、乐毅之功,私也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老僧一边踱步,一边琅琅而歌,只教在场的伯贤、萧祁、鉴初并晴远看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长跪于地,蓬头垢面之董成,面露惊骇之色,久久不能平复。
“‘大丈夫以义立身,以德行事,以礼待人,从而光风霁月,傲然天地。’”老僧吟诵完最后一句,低头看向董成,“董大人可还记得?”
“你……”董成语气惊骇,“你从何处得来这些辞句?”
“这些辞句嘛,”老僧笑笑,“或是董大人当年殿试所作,或是董大人当年任翰林院编纂之所作。贫僧偶然得到,一时喜欢,便默录了下来。”
“不是的不是的,”董成看着一步步走进来的老僧,面露惊恐,“你……这些辞句……我……”
“怎么了董大人?”老僧呵呵笑着,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董成看着老僧,目光惊恐,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他们全死了,不可能还有人活着。你……你……是什么人?”
“谁?”老僧眯着眼睛,目光寒冽,“谁全死了?”
“你……他们……白玉麟……不可能不可能!行止院绝不可能还有人活着!”董成神色惊惶,喘着粗气,仿佛看到了鬼。
“呵!白玉麟。”
“呵!行止院。”
老僧冷笑连连,“亏你还记得!”
“你……你是什么人?”董成惊恐地后退,脚镣手镣在地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
“你放心,行止院的人死光了。”老僧垂眸而笑,“那样周密的圈套,那样狠毒的内线,又有谁,能活着出来呢?”
“那你是谁?为何会知道这许多?”董成双目圆瞪,手脚青筋暴起。
“我不过是玉麟游历民间所交的一个朋友罢了。”老僧抚须而笑。
“你……”董成看着这个白眉白须的老僧笑容狡黠,一时竟不知要问什么,亦或说什么。
“董大人不必再绞尽脑汁去探究贫僧的身份了,贫僧不会让你知道的。”老僧笑笑,“贫僧只想告诉你,何谓之命数!”
“当年春闱有一寒门学子,名为阿晟。此人文采出众,思维敏捷,博得圣上青眼,得中探花。可阿晟到底出身寒微,无人帮扶,纵使中了探花,也不过是领了翰林院编纂的闲差。阿晟心有不甘,日日除了上班,便在酒市买酒消愁,喝醉了便慷慨悲歌,痛陈心中壮志。”
“适逢太子微服私访,行至酒市,见阿晟慷慨悲歌,仔细坐在一旁听了片刻,只觉此人胸怀天下,才华出众,便上前搭讪。得知阿晟身为探花,却因无所凭借而只能做一个翰林院的闲差,太子心中叹惋不已。是日太子回宫,便奏明皇上,将阿晟聘来东宫,作了太子长使。”
“阿晟来到东宫,喜不自胜,却又面露忧愁之色,太子询问,阿晟只道长使任重,家有老母,恐难以照顾。”
“太子感念其孝心,命人接来阿晟老母,辟了个院落给阿晟母子居住,方便阿晟及时照应。”
“阿晟感激涕零,自此便在太子帐下,鞠躬尽瘁,夙兴夜寐。”
“太子常来看望,两人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后来,太子愈发信任阿晟,许多事情都交由阿晟去做。乃至行止院的士人名单,都放心地交由阿晟保管。”
“谁想,便是这一决断,竟是害了太子,也害了行止院众人。”
“那日太子酒后微醺,将继位后对行止院众人的安排一一说与了阿晟听,原本只是随口说说,阿晟却哄着太子拿笔墨写了下来。太子酒后意识混乱,也是信任阿晟。当真蘸了笔墨写下。”
“谁想这竟成了谋反的证据!”老僧目光粼粼,身子微颤,“阿晟拿着这纸便去寻了魏王,只道太子已经对皇位急不可耐,意欲谋反。”
“魏王是皇上次子,原就与太子势同水火,立马带着阿晟去皇上那里告发。”
“魏王的煽风点火、阿晟的信誓旦旦,更有那名单铁证如山。皇上龙颜大怒,当日下旨命魏王为主,查清此事。”
“几乎是一夜之间,东宫凋零,血流遍地;行止院一夜起火,残壁断垣,群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