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萧祁心中带着几分疑窦,随父亲出了书房,却不见了父亲的影子,便匆匆往西厢房去。
景容满身伤痕,兼是神思恍恍,扛不住疲惫又昏睡过去,此时将将苏醒过来,但觉自己仰躺在一张青木床上,周身缠满了绷带,她微微侧头,只觉针扎一般的疼痛,她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姑娘别动,脸上可还有伤呢。”一位身着米色布衫的女子端着一只青瓷碗,亭亭走了过来,眼波粼粼,怜爱地看着她,“姑娘若是醒了,快把这碗药喝了罢。来,我搀着您。”景容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说不,也没有答应。“姑娘?”米色布衫的女孩儿唤着她,景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米色布衫心中暗暗着急,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只听景容吃力地一字一句说道:“姑娘……姑娘……不知贵地可有镜子?”“这……”米色布衫低下头,不忍地看着景容,咬了咬牙,违心地答道:“姑娘,我们这里从不用镜子。”景容叹了口气,也不追问。
忽然,只听“吱呀”一声,景容见白日里的蓝衣公子推门进来,身后的小厮端着一个托盘——饭菜的香味儿一阵阵地进入景容的鼻子,景容的胃不由咕噜噜地开始叫唤——从早上到现在,她可是一粒米都不曾沾过呀。
萧祁自然是听见了景容腹中的动静,心中忍笑,却只作不曾听见,向着那米色布衫道:“阿离,这粥菜务必让景姑娘好生吃下去。”
“是。”阿离脆生生地应道,忍不住偷眼又看了萧祁一眼。
“谷主可曾来过?”萧祁打量四周,却不见他爹的一根毫毛,乃问道。
“不曾。”阿离应道,“不过谷主差人送来了这副汤药。”
“哦?”萧祁走了过去,端起汤药,仔细一嗅,立刻变了神色,“啪”地将拿碗摔在了桌上,冷冷道,“倒了。”
阿离被吓了一跳,却还是强装镇定地回道,“少谷主,这是谷主的命令。”
萧祁冷冷地道:“我让你倒掉。”
“少谷主……”
萧祁猛然爆发,怒道:“你在谷中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这汤药的后果吗?”
萧祁突然的发怒令阿离浑身一震,她不由地瑟缩在了角落里,眼里噙了泪,喃喃道:“忘了……忘了……也好。”
萧祁不再理会她,冷冷道:“威,把它倒了。”
萧祁身旁的小厮正愣愣地看着瑟缩在角落里,楚楚可怜的阿离,突然听见少谷主叫他,猛然回过神来,“是,少谷主。”拿了药碗,便向门口走去。
却听身后萧祁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威,你的耳根有点红。要不要我给你开副药?”
被唤作威的小厮一惊,一个趔趄眼看着药碗飞将出去,他慌忙屈身去接,却觉前面一阵寒意——门被打开了,一位白胡子的僧人稳稳地接住了药碗,顺势嗅了嗅,叹道,“好药啊好药。神农谷果真是名不虚传。”
白须僧身边的白发玄衣男子并不应声,对着威怒目而视,“你在做什么?”
威单膝跪地,拱手道:“谷主。”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我……”威低着头,不知该不该说。
“我让他把汤药倒了。”萧祁不知何时站起来,冷冷地看着萧延。与萧延的烈火般的愤怒相比,萧祁的冷就如同一座冰山,同样教人汗毛直竖。
“你让我治人,就得听从我的安排。”萧延瞪着他。
“忘忧草并非对症下药。”
“她如若不忘,郁结在筋脉,如何恢复?”
“她如若忘却,岂非不孝?”
“那是她的事。她想要活下来,必须付出代价。”
“我不准。”
“那你休要再叫我。”萧延一拂袖,转身便欲离去,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老僧一脸谄媚的笑容,“我说,大马……啊呸,萧谷主,这好歹是我徒弟,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给治治呗。嘿嘿嘿……”
“你走……开……”萧延本是一脸怒气,原想发怒,可无奈老僧褶皱巴巴的一张脸谄媚地笑起来实在丑态可掬,不觉怒气便消了大半,还是硬生生地,才把笑意给憋了回去。他自觉有些下不来台,一拂袖,兀自便寻了一处坐下来,依旧板足了脸。而此时的老僧,趁着无人在意,悄悄掏出个小小的玉葫芦来,将药碗中的药汁灌了进去,掖进灰色僧衣里头,方才笑眯眯地跟上来。
萧祁看着眼前的老僧,只觉似曾相识,“您是……”
老僧笑眯眯地掏出木葫芦来,一拔盖子,“你闻闻。”
萧祁试探着一嗅,立刻掩住了鼻子,“你是何人?怎会有神农谷的幻影散?”
“少谷主在苦心湖边送的我,你忘了?”老僧依旧不改笑眯眯。
“你……你……我……”萧祁一时无法反驳,而与之相对应的,是萧延锅底般的脸色。
“惠法大师要收的徒弟可不是我们谷中人,还得看人家姑娘的意思。”萧延好不容易从心痛中恢复过来,正色道。
“老僧会问过姑娘的。”白须僧笑眯眯的。
“问了也不行,你一个和尚收什么女徒弟?”萧祁很快明白了白须僧的意图,出声阻拦。
“谷主答应贫僧了。”老僧不改嬉皮笑脸。
“可人家姑娘答不答应就不好说了。”萧延此刻也是笑眯眯的——他可不信景容会拜老秃驴做师父,想想那老秃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