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整整呆了一个星期,沈佳蓉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背部的伤势渐渐愈合,不会稍稍一动,浑身就疼的和针扎似的难受,右手的伤口还包扎着,行动有些迟钝,但像喝粥吃饭这样的小事,她已经可以自理。
一大清早,贺子昱给沈佳蓉买完早餐就离开了,这几天,他好像很忙。
大马士革的雨水很少,连续一周都是晴天,阳光很好,沈佳蓉用完了早餐,一个人在房间呆的有些无聊,准备出去走走,晒晒太阳,透透气。
她所在的医护楼共有六层,楼层与楼层之间,有铁门锁着,门口有叙利亚持枪的士兵看守,旁边的电梯,只有医院的医护人员在某些特定你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阳台很大,站在五楼,整个军区医院尽收眼底。
医院的门口是个极为宽阔的空地,放眼望去还能看出四面被拆过的痕迹,显然是把这本来周围的建筑拆了,在扩大的地方。
这种平台的用处,不是开会,那就是停飞机了。
沈佳蓉走到楼梯口,告诉叙利亚的士兵,自己想出去走走,她大学选修的第二外语是阿拉伯语,这是她除汉语和英语外最为流利的语言,当初彦姐之所以同意,也考虑到了这个原因,报社里能勉强用阿拉伯语交流的就只有她一个。
叙利亚的士兵并没有为难,只让她在两个小时内回来,因为两个小之后,他们就会换班,到时候想要再上来,会比较麻烦。
沈佳蓉刚下了楼梯,就看到一楼走廊上一大群的医生护士还有士兵流水似的哗啦啦的往外跑,提着各种担架和医疗设备,紧接着远处传来飞机落地的声音,一路滑行,刚好到了门口,人们纷纷涌上去把伤兵往下搬,风一般迅速从她的身边经过,空气中顿时飘散出浓郁的血腥味。
因为担心彦姐她们给自己打电话自己没接会担心,所以她的手机一直随身带在身上,摸了摸口袋,一年多养成的记者职业病,让她没有多想,直接就跟着那些搬进来的伤员往里跑。
一楼的走廊,空气有些潮湿,阳光根本就照射不到,大白天的,走廊上的灯亮着,还是十分的昏暗,浓郁的血腥味带着伤口腐烂的气息,难闻的让人作呕。
病房的门都是开着的,不大的病房,摆了八张床,都是满的,基本没有空位,而走廊上,除了刚刚进来的那些伤患,还有不少是等着病床的,他们一个个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呻吟不断,同一栋楼房,同样都是病人,这个地方和她住着的五楼简直是天壤之别。
沈佳蓉只觉得全身发冷,向后退了两步,举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这活生生的场面和电影里看到的根本就是两码事,一个是视觉的冲击,而这个更多的是心灵的震撼。
以前在吕静爸爸的武术馆工作,很多男子汉摔伤骨折什么的就痛的哇哇大叫,和这些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了。
“103室6号床的病人死了,把73号病人抬进来。”
机械的声音,冰冷的听不出丁点的感情。
随后,几个人抬着担架从她的身边冲过,一名护士跑在担架边大叫:“快点,快点!”
鲜血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清晰可闻,一路跟着过去,地上全是血迹,可见伤的有多重。
这个时候,护士已经不仅仅是医生的助手了,他们比医生更加坚强,一个个筛选伤员,把紧急的能治的送进急救室医生的手下,两边不少轻伤的伤员围绕在一起昏迷不醒的人旁边,正默默做着祷告,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浑身是血,看着让人眼圈泛红。
他们信奉阿拉,却未能求得安生和太平,他们的国家正经受战火的洗礼,国外的炮弹袭击,政府和反政府的武装争斗,他们平静安定的幸福生活和生命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沈佳蓉迅速用手机拍下照片,因为光线并不是很好,照片并不是很清晰,可她却分明感觉得到,那眼神的麻木和绝望。
战争,让他们身陷深渊。
路过一个房间,里边忽然传来了凄厉的哭喊声,几个叙利亚士兵正压着一个伤兵,那个伤兵的左手空了,右手拿着一只手臂,左臂的血染红了全身,也把他旁边几个压着他的士兵也染成了血人,刚才那一声嘶吼就是他发出来的。
“手!我的手!呜呜呜!”他疯狂的嘶吼挣扎着,想脱离战友的钳制跑出去,旁边护士焦急的摆弄着针筒,“你们压住他,压住他!我得让他镇定下来,否则无法包扎!”
沈佳蓉看的呆住了,忽然那个断手的伤兵抬起头,双眼死死的盯住了站在门口的她,猛的一声大吼:“手!”
她浑身一震,头皮瞬间发麻,脸色煞白,她想闭上眼睛,转身离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双腿像是被定住了,根本就迈不开步子,她瞪大眼睛,傻傻的盯着那个人,大脑一片空白,心头乱糟糟的。
“怎么在这里?”
温和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接着,她的眼睛被一双有力的大掌蒙住,微凉的触感,让她慢慢的回过神来,她抚着她的脑袋,掌心下那双大大的眼睛还在不安的转动,惨白的脸,颤抖的唇,暗沉的眸光闪过心疼,温柔的将她搂在怀中,“今天政府和反正无武装在优素福阿兹迈广场发生冲突,很多人都被炸伤了,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地方每隔几天就会发生,如果你无法接受,就早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