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内，奶奶的遗体已经经过了最后的美容和装饰，平和而淡然的躺在那里，和平时睡着了并无两样。/p
忙了一夜的程木，已经疲惫的嗓子都哑了，说不出一句话。/p
看到陈眉带着孔漠和程子文过来，重重的的咳嗽了几声，拼劲全力的撕扯着喉咙说：“去吧，和奶奶告个别，最后说说话。“/p
这是昨天在医院之后，程子文第一次看到奶奶。/p
忍不住，在说话之前哭出了声。/p
孔漠上前，不说话，只是往奶奶衣服里面塞了一张照片。那是13岁那边，孔漠和程子文，以及两家父母的照片：“奶奶，去了那边，给爷爷还有爸爸妈妈问好。我会继续好好生活的，你们不用担心。“/p
程子文终于止住了哭声，抽泣着：“奶奶，对不起，对不起。“/p
孔漠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的挽住了她的肩膀，用力的捏了捏：“和你没关系，不用自责了。“/p
陈眉和程木都清楚，奶奶在去世的前一秒一定都在还在为自己的孙子担心，而触发她的疾病的，也是为孙子的心力交瘁。/p
可是，按照奶奶的心愿帮助去推进她未完的愿望，程木和陈眉都是万万做不到的。/p
奶奶很爱孔漠，为了这份爱，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也是肯定的。/p
可是，从心底出发，程木并不那么认同她对于孔漠的安排，这些年来，他一直对孔家抱有愧疚，所以就算是再怎么不认同，他也一直沉默着。/p
如今，这最后的告别时刻，程木却还是想遵从自己的内心。/p
他挽着孔漠的肩膀，对着那张慈祥又和蔼，可是不再有生机的面容，轻声做虽然无用但是足以让人安心的最后承诺：“老太太，虽然最后的时刻不太愉快，可是，你看看，你的孙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多么帅气，多么优秀的男孩子了啊。他已经可以去做人生的独立的决策了，是否开心，是否幸福，这都是他应该独立去体会的事情。其他的，都应该是他人生的一段花絮，如果一直陷入那些不开心的过去里面，他的人生也会不开心的。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画面吧。“这些话，是程木对奶奶说的，其实，也是，说给孔漠听的。/p
看了看孔漠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程木知道，他应该是听到心里去了。于是，拍了拍孔漠的肩膀，继续对奶奶说：“这个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一直就当自己的亲儿子来看待。我们依然是他的家人，你放心，我们依然会好好替你照顾他的。到了天堂，替我们向老孔和小玉问好。我也这把年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也去找你们了......总之，你安心。”/p
说着说着，程木的双眼又一次溢出眼泪，一点点渗到眼角的每一条沟壑中。/p
不管奶奶对待孔漠感情的方式是对是错，这一家人，对他们程家来说，却一直都是有情有义。/p
当年车祸发生后，程木和陈眉愧疚透顶，可是奶奶对此却一句怨恨的话都没有说过。一直都说，和他们无关，替程木去工地，是儿子自己的选择，这大概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吧。/p
程木眼神示意陈眉，看看她还有什么要说的。/p
陈眉看着程子文一直哭泣的侧脸，再看着孔漠沉默，却又满腹心事的样子，摆了摆手。/p
她想说的，程木都已经说了。当下，她脑子里面想的更多的是关于孔漠的事情。/p
这孩子，面对自己的感情，以及后续的人生，该以怎样的心境继续往下走啊。/p
一切的水落石出，就像是终于从雾霾天中解脱出来的城市，所有的过往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p
就算有破败不堪，可是，总算是能让人不再混沌，能更好的明白走的每一步是迈向哪里了。/p
痛苦不会那么快消解。/p
可是，人生终究还是要往前走。/p
在经历过父母去世的极端情况之后，孔漠对于亲人的离开和极度的悲伤，仿佛接受力强了很多。/p
此刻，他已经能很好的再一次直面死亡和分别了。/p
可是，对于奶奶离开的方式，以及去世之前的心结，他依然无法释怀。/p
他现在压根想不起来秦卿，也想不起来她那个能折腾事情的母亲。/p
满心里，他想的都是。这是最后一次看到奶奶了，留不住了，终究是要说再见了。/p
“小漠，说点什么吧。”程木看孔漠不说话，提醒道。/p
程子文好不容易缓过来，沙哑着嗓子：“奶奶，对不起，对不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漠哥哥，和曾经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我的家人，最亲密的家人。”/p
她心中还有好多好多的话，可是此刻，却都如鲠在喉，说不出来。/p
孔漠突然扭头，环视了身边的所有人，程木、陈眉、大伯、程子文。/p
然后看着奶奶的脸说：“你们，能给我和奶奶一点时间吗？我想安静的和她待一会儿。”/p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程木看着孔漠的背影，淡淡的点了点头。/p
孔漠斜靠着墙，一点点坐下来。最放松的姿势。/p
短短的一天时间，生活天翻地覆。/p
孔漠无数次试想过，奶奶会以怎样的方式和他说再见。/p
可能是因为逐渐的一天天衰老下去，老的连他是谁都不认识了，然后在睡眠中安详的，没有任何痛苦的离开。/p
可能是在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