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已是夜深人静,余杭城后这一带,万籁俱寂,唯习习凉风,月夜无边,隐然间,偶有几声夜半钟声,由远而至,轻不可闻。
而这个月夜下的西子湖畔,早已凋落了夏日的盛装,在这迷离月光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的寂寞凄清。湖泊后边的林壑幽深中,未晓落秋将近的夏虫,还在不知疲惫的唧唧复唧唧,极目望去,这片被黟黝夜色笼罩着的山野灌木林中,仿佛悄无声息里隐藏着天地间种种的危险与神秘。
画舫之上,正当二个女孩儿骇然相视,有些愣神之时,却忽见的那个凌波独立在荡漾着微波湖面之上的少年,轻轻地把手中碧箫举至唇边,一缕箫声,翩然而起,以他为中心,在这月华如水的夜空中,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去。
箫声初不甚大,却清朗悠长,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美妙,到后来,渐渐的,她们惊异地发现,这个奇怪的少年所吹奏的这段箫声,虽然还是那样抑扬动听,但箫风凛烈,震人耳膜,在那曲调转接之间,竟似乎包蕴着一股慷慨雄浑之气,奔腾郁烈,直叩听者心扉。
画舫之上,这两位通晓音律少女,还是第一次听得如此波澜壮阔的曲调,她俩都没想到,这世间竟有人能奏出这样狂酷不羁的慷慨之声来!并且,这传入耳中的清狂曲调,更似乎生出一种独特的魔力,直让人心神摇动,似乎便要对着那箫声传来的方向,起舞、拜伏……
就是这样摧魂夺魄的霜管之声,自少年手中那碧玉灵箫之中喷涌而出,撞响在这片清幽的月夜之下,傲然如青云之卷烟尘,慨然似悲风之动廓寥,随着这箫声高低起伏,两个女孩儿的双眼也渐渐迷离,恍恍乎似不能自已,这一刻,她们直觉,眼前这个自掣起碧玉灵箫,神色亲切的少年,竟就如同换了个人似的,肃穆端洁,神采灵逸,仿佛整个人都与那管玲珑剔透的玉箫融为一体。
突然的,一声惊雷划破这浩荡长空,惊起了无数鸟兽虫鱼,也惊醒了这神摇目夺的两人,她们骇然地发现,不知何时,这片原本月色柔和的夜空,开始风云变幻,转眼间就已是阴霾满天,漫天之间,都充盈着一片云情雨意。
顷刻间,天地激荡,清风婆娑,过不多时,自这十里平湖上方聚起的淡墨云阵中,竟纷纷纭纭地下起一场蒙蒙烟雨来。
“滴、滴、答、答——”
虽然眼下是夏末时分,已稍稍过了荷花盛开的时候,但亦有不小零零碎碎的清碧荷叶,漂浮在西子湖上,这阵突如其来的雨丝,如烟如雾,染湿了满湖的浅翠娇青,大些的雨珠,跳荡在荷叶湖面上,一时间满湖都是雨打莲荷之声,赵润儿、孙含烟这两个出身侯门的女孩儿,何时有过这番神哉的亲身见闻,一时间竟有种错愕,站在这霏雨朦胧的烟波湖上,直如身处在只有梦中才能出现的仙境一般。
此时此景,正是那:倚栏听风雨,淡看烟尘路,如梦亦如诗,恍然不知处。
……
箫声彷若龙吟飞奔,那位颀身傲立在滂沱烟雨中的少年,似乎已全然忘其所在,浑不知身周天地的剧变,全神贯注地吹奏着手中灵箫,杳杳恍惚间,林辰似乎觉得自己化身成一条苍色的巨龙,正摇首摆尾遨游在墨色云涛之中,行使那行云布雨之职责——摧风云千里,携雷霆万钧,翻云覆雨等闲间,彷佛整个的浩荡长空之间,只剩下自己的鳞爪飞扬,吞云吐雾……
正在他神思恍邈,在那浩渺天穹中追云逐电、横奔雷行之时,却忽见身下的万里云涛,突然裂开一道惊天巨痕,奔涌出一股沛不可当的引力,正在将自己巨大狰狞的鳞躯朝那天之痕中吸去!
突遭此袭,少年猛然惊寤——原来,此时此刻,正是一曲终了。
“奇哉!”
林辰暗暗心惊,不由的自叹一声,这化身云中神龙的奇异幻觉,自己欲以箫声引动风雨之时,竟也未曾意料得到。
他轻轻回首,但见得画舫上那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孩儿,痴痴地看着眼前这片如诗如梦的烟雨奇景,浑然没觉,二人身上衣裳,早被这湖上飘飞的烟雨染透,于是少女便显现出少年从未见过的娇曲玲珑,一时间,这位素来胆大包天的少年,脸上没由的一红,朝她们微微作揖,踏着烟波飘然而去,看他的神色,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匆忙——
这蓦然的回首,让两个女孩顿时惊寤过来,此刻水月正明,皎洁月辉,映着蒙蒙烟雨中,她们看得分明,那位凌波独行的少年,挺拔的身形仿佛随波起伏,衣袂拂摆之际,就恍若破水而出的神人,先前那清癯无忌之外,又平添了好几分俊逸出尘的英华之气——
“……”
孙大小姐张口欲呼,脑海间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说如何是好,就在她踌躇之间,那个奇异少年的身影,已悄然消失在茫茫烟波之中……
这被烟雨轻打的西子湖畔之上,一只画舫随风飘荡,仿佛浩淼天地间的一叶浮萍,独自摇曳,久久的宁静之后,突然的两声惊呼声起——
“呀!好冷~啊!”
“啊!我的碧海寒烟玉箫!”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孙大小姐只看得赵润儿怯生生地指着自己,一张玉靥变得通红,惊呼:“姐姐、你,透光光啦!”
孙大小姐怔怔地看得身旁少女那玲珑曼妙的身姿片刻,突然惊寤过来,俏脸仿佛被火烧过一般,涨得通红。原来,自己月白色的云裳,不知何时,也被这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