琸云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她自认自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就算当了十年的土匪,就算手里有那么多条人命,可是,她从来不会去动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孩童。
而石头,不,贺均平,这个她上辈子恨之入骨的大仇人现在就落在她手里头,她到底该怎么处置他?重生以来,琸云第一次这么为难。
回去的路上,琸云一直在纠结贺均平的问题。好吧,就算她大发慈悲放他一马,可是,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把他留在身边了,更不可能还教他武艺。光是想一想这个小鬼以后可能会对陆锋不利,琸云心里头就慎得慌。
不行,她得把他给弄走。
…………
到家的时候,柱子都已经急得团团转了,正招呼着隔壁的婶子叫人去山里寻琸云,猛地瞅见她一脸茫然地晃回来,柱子都快哭了,三两步冲上前一把拽住琸云,急道:“二丫你去哪里了?可把大哥吓坏了。你怎么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往山里跑,眼看着就到冬天了,山里的大虫觅不到食,老往山外跑,危险得很。你一个女孩子,怎么……”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琸云一通,琸云却不回话,沉沉地看着他,目光里有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柱子人虽憨厚,却也不傻,敏感地察觉到出了大事,不由得放低了声音,一脸正色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二丫你跟大哥说,有什么事儿大哥扛着。”
“我是想着——”琸云看着柱子的眼睛,一字字地道:“原本说好了我们要去城里给宋掌柜帮忙的,现在石头生病了,我——我得陪着,大哥你就一个人进城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宋掌柜那边若是忙得厉害,你索性把昨儿石头收得那几个小乞丐叫上。这些天你就歇在城里,家里有我呢。”
虽然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贺均平,可无论是杀是留,抑或是把他弄走,柱子在一旁看着,她施展不开,所以得把他调得远远的,最好最近都不要回来才好。
“可二丫你——”柱子有些担心地看着琸云,“你真的没事儿吗?是不是石头把她气着了?你也晓得那小鬼的脾气,要是真恼了,回头打他一顿出气就是。”
琸云勾起嘴角微微地笑,“大哥说得是。”要怎么处置那个小鬼,不着急。
柱子见琸云的脸色仿佛已恢复了正常,很快便放下心来,回屋收拾东西准备进城。老太太正忙着给自己裁制新衣,见他收拾行李也只随口问了两句,得知他要给药铺的掌柜做事,老太太甚觉稀罕,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掌柜怕不也是个傻子,怎么就请了柱子这傻子做事。”
琸云冷笑着看她,“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还巴巴地给你买布料做衣裳,可不是为了听这些话的。”
老太太本就怕她,被刺了一句,再也不敢吭声了。
柱子一走,家里头仿佛空了许多,老太太不敢跟琸云硬碰硬,关了自己房门躲在屋里做衣服,贺均平的病还没痊愈,歪在床上精神萎靡。
琸云坐在石头床边,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郎,乌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目光晦涩不明。
“啊——”贺均平睁开眼,正正好与琸云那乌油油、寒森森的眼睛对上,顿时吓了一大跳,身体往后一缩,发出一声惊呼,“方琸云你干嘛呢?干嘛这么阴森森地看着我,吓死人了。”
“我来跟你说个事儿,”琸云依旧看着他,不紧不慢地道:“等你病好了,我们去山里挖人参好不好?”不等贺均平回答,她又微微笑起来,唇畔竟有浅浅的梨涡,难得地甜美可爱,“这是个秘密,整个武梁县也只有我和大哥知道人参在哪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