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袅回到清宁宫时殿外已经站了一个人。裴峥负手立在树下,周围宫女们跪在地上, 面色惨白。她只看一眼便知道了什么事, 指尖微微蜷缩, 低头行了一礼:“陛下,我回来了。”
裴峥慢慢睁开眼,看着面前女孩。没人知道在进殿中之后却没看到她那一刻他想到了什么,裴峥从不是儿女情长的人, 但遇见江袅之后却总是烦躁。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戾气,他很久已经没被那些少年情绪左右过了。像是得不到一样东西, 又随时害怕它离开。
帝王大发雷霆, 底下人也不敢放松。
院子里静静地, 江袅低着头不敢看男人目光, 直到听得一声轻叹, 被人缓缓遮住眼睛。
“卿卿别怪我, 我只是气极了。”
男人掌略有薄茧, 一点儿也不像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太子,江袅长睫颤了颤,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一声惨叫。
旁边随她一起去的宫女被一剑刺穿心脏倒在地上。
鲜血溅在裙摆之上点点滑落,像是开了一朵花。江袅透过指缝看见了地上的血色和院内众人绝望的神情,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男人身上血腥味儿越浓,他抽出剑来扔在一旁。江袅想要后退却动不了, 却见男人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后背。
“乖, 别看。”
他哄着女孩, 眸光渐渐深沉。罢了罢了,她既救了他,此后便再也不能离开。即便是死也一样。
江袅忍住心底想要干呕的冲动,掌心攥的紧紧的。她面色白的吓人,裴峥垂眼笑道:“卿卿别离开我,要不然我就杀光这里所有人。”
他语气温柔,像是之前很多次一样,只是这次却叫人心寒到谷底。
曹直跪在地上手中浮尘亦是被溅上了血珠。他知道,帝王这是入魔了。从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佛子接入宫中开始,他就已经入魔了。
江袅被抱在怀中,身子僵硬。裴峥叹了口气,摸了摸她头发:“别怕我。”
晚上的事情让江袅心中惊悸,一夜都未曾睡好。她眉头紧皱着,即使是闭着眼,亦是不安稳。
裴峥在旁边坐了一夜。
没人知道那个年轻帝王在想什么,便连曹直也不知。外面天已经渐渐亮了,拿着拂尘的太监犹豫了一瞬,低头道:“陛下,该上朝了。”
殿内静静地,男人慢慢起身。外面不知何时下了些雨,滴滴答答顺着台阶流下。青年接过太监手中披风,微微眯了眯眼:“孤记得阿袅最喜欢雨日。”
旁边人不敢作言,裴峥轻笑了声:“佛子血效不错,告诉太医,以后一日两次。”
江袅醒来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男人语气与平常无二,曹直心中凉意直升,低头应了声。
空蝉就住在宫内。往年曾有寺中法师前来为先帝讲道,于是便辟出来了间禅房。
白衣僧人垂眸静坐在椅子上,任由太医放血。
“法师得罪了。”张太医心中忐忑,却碍于帝王之命不得不遵从。
/匕/首/自皮肉之上划过,鲜血落在碗里。
空蝉神色未变,自入宫以来旁人从未见过他有过多余情绪,倒真像是一尊琉璃佛像一般。
张太医心中感叹,端着药碗俯身离去。
禅房中只剩了空蝉一人,因为光明寺都被皇室攥在手中,裴峥也不担心他逃跑,便也没有派人看管。
白衣僧人看着手腕上的伤痕,想起昨日在花坛中见过的女檀越来,清透目光略微顿了顿。他自进宫那日起,便知道这血是给谁的。
朝堂之上,昨日请愿的那些大臣依旧跪在那儿,只是一个个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毒/蛇/盘踞在柱后,时不时吐出信子,已经有好几位大臣被咬。
“这蛇/毒/虽是慢性,可后劲极大,被咬之后十二时辰后不服用解药,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帝王坐在龙椅上神色悠闲。
“诸位卿家看起来气色都不错,孤便也放心了。”他语气淡淡,并无嘲讽之意。可却叫人心慢慢沉了下来。
前排跪着心中一紧:“陛下当真要置民心与诸臣于不顾吗?”
自光明寺佛子被强行请入宫之后,不少地方都乱了套,诸王有贼心者已经借此借口暗通曲款,企图谋反,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放了佛子,安抚百姓。
裴峥拿着折子看了两眼。
“西北王,镇南王”他念到的便是已经打出清君侧名义的两位藩王。
老臣跪地道:“陛下,夫人之病或可延缓,此事却拖不得啊。”
裴峥嗤笑了声,将折子扔在桌上:“你们以为我放了空蝉他们便会乖乖归顺?”他声音疏冷,仿若几月前当众弑父的那个癫狂太子:“该反的还是要反的。”
“孤向来不提倡拉拢归顺,此等自立不过是野心太盛,有一便有二,如此――杀了便是。”
殿上大臣还要再言,却见陛下闭眼淡淡道:“孤已派几位将军前去剿匪,清民侧,诸位若愿意等就继续等着吧。”
他话中狠戾,殿上一片肃然。
案几上的香炉燃了一炉又一炉,灰烬跌在殿上叫人心头阴翳。
突然一声惊叫,后排的大臣忽然脸色青白倒在了地上,几人扶起便见他口吐白沫,顷刻见呼吸已不闻,不由心中惊骇。
“陛下,翰林院张学士/毒/发了。”曹直附身在旁低声道。裴峥指尖顿了顿,面色未变。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这才意识到帝王之意不可逆。
大殿上静了片刻之后,有人带头附身:“臣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