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城出口处,停了一辆昂贵但低调的白色私家车,旁边还有一辆保姆车。
季寥寥从保姆车上下来,上了那辆私家车,之后的十分钟里,她只做了一件事——诉苦,说那个助理怎么怎么不懂规矩,说陈野渡怎么怎么不给面子,说自己怎么怎么冤枉、怎么怎么委屈。
陆常悠微微蹙了眉:“好了。”
季寥寥这才闭上嘴。
关于她被赶出剧组的事,陆常悠没主动过问,只嘱咐说:“这件事就到这儿,快年底了,公司很多事,你哥那边很忙,你少去烦他。”
季寥寥瘪瘪嘴,很不甘心:“那我的角色怎么办?”
“你才刚出道,急什么?”
听得出来陆常悠语气不悦。
平时陆常悠待季寥寥也算宠爱有加,但不会过度纵容,她永远得体、大方、进退有度,就像古代高门大户的嫡夫人,对丈夫的庶子庶女也能视如己出,但多少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疏离在里面。
“不是着急。”季寥寥去挽她的手,试图撒个娇,“陈野渡虽然人不怎么样,但他拍的电影都很有名,别的导演差了点意思。”
“那能怪谁,你自己没好好把握。”
季寥寥十分气愤地为自己辩解:“都怪那个助理!”
陆常悠抬眼看她,目光略带了责备,不认同她这般小家子气。
季寥寥见好就收,闭上嘴,不再抱怨了。
陆常悠对司机说:“走吧。”
车慢慢开动,陆常悠想关上车窗,转头时,视线与窗外的一双眼睛对上了。
“妈。”
季寥寥想跟陆常悠分享经纪人发过来的新裙子,却发现她正看着外面,在走神。
季寥寥跟着去看外面:“妈,你在看什么?”
陆常悠回过神:“没什么。”
她关上了车窗。
那是一双让她很不舒服的眼睛。
“景召!”
商领领正站在影视城对面的马路上,朝景召挥手。
景召收回落在白色私家车上的视线,走向商领领,看她的脸已被风吹红,也不知道在路边等了多久。
“不是让你在家里等吗?”
景召电话里说,大概再过四十分钟就回去。
商领领挂了电话坐不住,就过来接他了,她没敢进影视城,怕碰到熟人,干脆在马路上傻等。
毛线帽子快要挡住眼睫毛,商领领把帽子往上拽了拽,笑盈盈地说:“反正我也很闲啊。”
快年关了,帝都很冷,商领领穿得超级暖和,米白色的羽绒外套鼓鼓囊囊的,帽子、围巾、手套、耳罩她全部戴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景召念了一个冬天要多穿点,现在商领领适应了把自己裹成一只臃肿的企鹅,已经不能想象以前寒冬腊月穿露腰打底的场景了。
果然,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超难啊。
没有雨雪,但风很大,景召撑开伞,用来挡风,拉着商领领走到人少的人行道上。
“开车来了吗?”
“没有。”商领领说,“我坐车来的。”
景召的车停得比较远,要走上一段路。
路上他很沉默。
他有情绪的时候,不爱皱眉,不爱把情绪表露在脸上,但他有个小习惯,他装着心事的时候目光会直直地看着一处,眼下他看的是正前方的银杏树。
“景召。”
“嗯。”
商领领把手套拿下来,去勾他的小手指:“你怎么了?”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和平时一样从容镇定:“什么怎么了?”
“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他踩在树叶上,脚步比刚刚轻,“天有点冷。”
满地落叶。
银杏树被冬天摧残得很惨。
商领领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踮着脚戴到景召脖子上。
“我刚刚走过来的时候,看见路边有卖烤红薯的。”她抱着景召的手臂,前后轻晃,撒起娇来又乖又软,“景召,我想吃烤红薯了。”
如果景召性子能够再外放一点,他一定会告诉商领领,他非常非常喜欢她撒娇,喜欢到脑子里会有她被他欺负时娇软求饶的模样。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有时候会有一些很叛乱疯狂的想法。
或许,谁的心里都会住着一头野兽。
景召把围巾重新戴回商领领脖子上,牵着她去买烤红薯。
卖烤红薯的是位两鬓已经白了的老伯,他有点驼背,瘦瘦的身体裹在了厚重的棉衣里,戴着老式的贝雷帽,帽子的边缘已经脱线了。
商领领甜甜地问:“老伯,烤红薯怎么卖?”
老伯搓了搓生了冻疮的手:“六块钱一个。”
“要三个刚出炉的。”
商领领还要了一大杯热的红糖雪梨水。红糖雪梨水是老伯自家熬的,看上去很浓稠,应该是熬了很久,颜色并不清透。
景召扫码付了钱。
商领领拿了一个红薯在手里吃,剩下的装在油纸袋里,连同那杯滚烫的红糖雪梨水,都让景召抱着。
她笑起来明眸皓齿,眼睛像六月的大太阳,那样炙热明亮:“还冷吗?”
景召笑了笑,摇头。
锡纸包裹着的红薯热腾腾的,商领领剥掉皮,吃了一口,然后喂到景召嘴边。
“你尝尝,很甜的。”
他咬了一口,失灵了多年的嗅觉似乎得到了短暂的治愈。
是很甜。
像这种当街你一口我一口共享食物和唾液的行为,景召以为他做不出来,但没有,他很顺其自然地接受了商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