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你非要杀了我,你才是恶人!你这个疯子。”
老人冲向刘之源闷声大叫,像是扯着嗓子要把整个米罗小镇都要吼穿不可。
“逆子!你敢杀了你老娘,你一辈子不得好死,你要是敢点火,老娘就在地下看着,看你能不能入了这十八层地狱!!”
“嘣——”
槐树下,一根长针断裂,我眉目紧蹙。
掌心也是在跟着发寒,眼下,除了自断,别无他法。
清官难断家务事,若是难舍母子情,必然悔恨终生意。
老人在两种身份下不断折转,辗转之间竟是连我都有些迟疑了。
我晃了晃脑袋稳住心神,眉宇间更显一片冷瑟。
眼看着长针断裂,但刘之源还是站定不动。
我身形缓缓朝前,此刻不动手,就完了!
下一刻,火光在院落中升起,刘之源轰然跪倒在地。
我眉目紧俏,举起的手终究是放下了。
老人在大喊,尖叫,整个火光几乎要将整个房屋烧毁。
火势很大,槐木烧焚的声响燃的整个院子里都是噼里啪啦的炸响。
“啊啊啊!逆子,逆子!!老娘致死都不会让你好过的,你这个逆子!”
刘之源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一把刀来,两句话不说竟是顺着脖子就抹了过去。
我顿时出手,银针扫过将匕首击落。
但仍是晚了半分,血液溅出在火堆里,刘之源的身子,也缓缓倒下。
夜里,除了火势里的声响,安静的能听到心跳。
“之源,儿子?”
老人慢悠悠喊着刘之源,像是在家长里短里喊着儿子吃饭似的?
然而,刘之源灭没有搭话,躺在地上看着像是死了似的?
“儿子?小源?是我,母亲,我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老人在红光里已经不再挣扎,而是试图从灵阵里出来,走向刘之源。
火光已经烧得很高了,几乎越过了墙顶,但院子里的腥臭味却仍是无法消除。
我上前查看了一番,在刘之源嘴巴塞了颗药丸。
这才起身看着老人说道:“放心吧,他不会死的,刀刃,偏了半寸。”
老人骤然跌倒在地,仿佛是劫后余生……
看着老人的样子,我周身一片淡然。
“我的儿子,很苦了吧?”
我看向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只剩下个家徒四壁了。
继而诚实说道:“他是过得很苦,不过自然会苦尽甘来的。”
老人已然恢复了那副和蔼的农家老妇的模样,一身的粗布确实是衬得衰老。
她笑着看向我,事实上,是看向我身后的红棺。
“我儿子很是向着我,就是命苦,三岁就没了爹,摔死了,人到中年,我又不争气,活不到那个岁数,我儿子想来,是时候,苦尽甘来了……”
大火焚天,燃尽了母子之间的最后一抹惦念。
烟雾里,我听到一声笑意,似是有人轻声道:“我儿子准备的花衣裳,真的好看……”
枯木难逢春,我望着烧得只剩下个树干的老槐微微叹息。
落花流水空折枝,总有故人心上辞。
翌日,刘之源醒来后便是闷声大哭,尚且苍白的脸颊更是没了血色。
我没有惊扰,走到院子里看着满目狼藉禁不住叹息。
过了许久,哀嚎声收起,我缓缓转身,神色渐怔,
看着壮汉一样的刘之源,一夜里,鬓间斑白。
他问道:“先生,我死后,可以再与我母亲重逢吗?”
我转身看向棺木,尸体焚烧成灰与树叶灰尘裹扎在一起早已分不出骨灰。
只能连带着地上的灰尘一起收了放入棺材。
“嗯……我爷爷说过,上辈子欠下的债,要是这辈子没有还清的话,下辈子,故人还会重逢。”
刘之源听到这话像是豁然开朗了似的。
他走到棺椁之前缓缓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这才出声笑道:“我自小被母亲拉扯带大,怕我受苦母亲也没有再嫁,一生劳苦连个花衣裳都没穿过,除了田里,她的人生里,貌似只剩下我。”
刘之源转身看向我,虽是笑着,但眼眶里却溢满了泪水。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看来,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他看向我,嗓子里更是哽咽:“先生,我,是欠了的吧?”
我亦是转身,低声道:“欠了,欠了很多……”
钢铁一样的男人扬起脑袋一声抽噎,继而沉沉叩首。
“母亲,下一辈子,来做我的孩子吧,我掏命,你享福。”
时值正午,风声迭起,未亡人的思念,随着晌午的热风送向了出不去的米罗小镇。
至于到了何处,我想,除了刘之源,没人知道。
看了眼天色,我方才沉声说道:“刘大哥,时辰已到,该起灵了。”
刘之源双手撑着棺盖起身,却是朝外走去。
“先生稍候,我去叫人来抬棺……”
“不用了!”
刘之源闻声方才转身,看着我满眼疑惑。
“不用了?这丝毫为什么?这么大个棺椁你我也无法抬起来吧?”
我看着刘之源解释道:“逝者亲眷不抬棺,打棺上漆不抬棺,刘大哥,这是规矩!”
刘之源更是困惑:“那就是你和我都不抬棺?那还不用找人?”
我淡淡颔首,抽出几张符纸朝空中散去。
指尖在符纸之上划过,骤然间,火光轻闪,晨辉落,阴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