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帐内,沉香缭绕。
温肾通心、沁人肺腑的浓郁香气,可以有效缓解人的疲惫之意。
只不过,呃完一声以后,已是看不出有任何憔悴神色的徐有贞,其不为人知的后背位置,却是出了一层绵绵细汗。
胡思乱想之际,心中很是慌乱的他,准备按照事先想好的那样,结合自己平生所学,再找点似是而非的理由,意图欺君罔上。
只是,一想到皇帝那双闪烁着智慧与灵性的龙眸,他特别怕被皇帝瞧出来,然后……
咔嚓一下,脑袋没啦!
“徐有贞,你无需有太多顾虑,知道些什么,说出来就行!”
“朕也知晓,长江与黄淮流域的环境大不相同,卿若是不懂,也实属正常。”
看着脸色有点纠结的徐有贞,王迪以为这货,只晓得如何治理黄淮水患,哪曾想他接下来的回答,当真是让皇帐内所有人吃了一惊。
“回禀陛下,长江水患,其个中真正缘由,微臣还是知晓的。”
“只是…与由泥沙问题引起的黄淮水患有所不同的是,长江水患…皆因人祸而起!”
徐有贞话音落罢,皇帐中包括王迪在内,有一人算一人,俱是被徐有贞这石惊破天的言论给吓了一大跳。
“皆因人祸而起!?”
岁数最大的张辅,一听长江水患是由人祸引起的,这位名将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起坝蓄水再决堤,以此实施人为的天灾。
不过一想到长江那的地形,他便摇了摇头。
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徐有贞,张辅很少好奇此人此言,到底是何用意?
难道仅是为了博得皇帝的关注,随口讲出的哗众取宠夸大言辞?
“这怎么可能?”
徐有贞的言论,对于于谦而言,英国公张辅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但他根本不信那么大的受灾区域,会是由人祸引起来的。
就算是,难道真当朝廷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瞎了眼吗?
这么大的事情,不说其他人,就是在场的这几位,也是无一人知晓此事。
而徐有贞这么个被革职查办待罪之人,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徐有贞,陛下面前,休得胡言乱语!”
“你可知此次长江水患,有多严重?此等天灾,岂是区区人力…便能引起来的?”
作为举荐人的曹阁老,斥责之际,悄mī_mī打量了下皇帝的神色。
注意到皇帝没有动怒神色后,他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曹阁老说得不错!”
“徐有贞,你若说黄淮水患是由人祸引起的,那还有可能。决堤放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然,长江所处之地,山高谷深,地形复杂,多激流险滩,且河水清澈,不像黄淮泥沙携带量那么大,怎能是由人力引起的?”
黄河水患,可以归到泥沙问题上来。
至于淮河水患,那是因为淮河没有出海口,再加上黄河侵淮带来的大量泥沙,可以将其归为泥沙与地形结合引起来的水患问题。
但长江流域所处的环境,在王迪的印象当中,在那种险峻山岭间一道道激流的冲击下,哪能存得住一点泥沙啊!
人力……
这特么得动员多大的人力,才能在朝廷得不到一点消息的情况下,开山筑坝泄洪,以此降下水灾。
除非,是有心眼坏坏的神仙在捣乱!
“陛下,微臣岂敢欺君!”
“长江水患,在微臣看来,的的确确皆是由人祸而起,而非天力所为。”
“依微臣之见,如若不好好治理一番,往后…长江水患问题,或许要比黄淮水患更为严重。”
话语止住,英国公张辅、曹阁老还有于谦三人不尽相同的表情,徐有贞看得是一清二楚。
但他不怎么在意。
他关注的重心,全在皇帝身上。
注意到皇帝手指一抬,示意自己继续之后,心中祈求漫天神佛保佑的徐有贞,清了清嗓子,挺着肉乎乎的胸脯言语道:
“回禀陛下,自古以来,世人一提起水患,可以说…几乎都是黄淮水患。”
“正如陛下所言,江水东流,狭窄之处有一排排的崇山峻岭拦截,宽阔之处有星落密布的湖泊存蓄…这便是唐宋以前,所谓的‘有河患而无江患’这么一说。”
“陛下,自打先秦时期,两湖荆楚之地,便有分为南北两部的云梦泽。”
“北面多为沼泽地带,南面则是一片浩瀚大湖,也就是现在的洞庭湖。”
“正是因为有了荆楚这一大片可以承载泄洪作用的水泽地,史书当中,才很少有长江流域的水灾记载。”
“即便有,也不过是类似于‘江水、汉水溢’这等轻描淡写的寥寥几字而已。”
“而到了现如今,愈发严重的长江水患,依微臣之见,皆是由两大人祸引起的!”
徐有贞讲到这,暂时顿了顿。接下来就要讲重头戏了,他得好好组织组织语言。
而王迪这边,听闻徐有贞的话语以后,他基本已经明白此人想要表达的是啥意思来。
只不过,略微出乎他意料的就是,徐有贞竟然说是有两大人祸。
除了围湖造田侵占水利这一点以外,他倒有点好奇另一个原因是啥?
“回禀陛下,两大人祸,其中之一,便是由两湖地区的黎民百姓引起来的。”
注意到没人打断自己,徐有贞知晓他们应该琢磨过来刚刚自己话语里头的意思了。
尤其是察觉到皇帝没有任何不悦神色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