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扭头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来人赫然是同知陈淖。也不知此人之前待在何处,刚才进来时竟然没看到他。
陈淖大声喝道:“知府大人再三告诫,务必控制局势,维持交易所的平稳运行!现在交易濒临崩溃,局势面临失控,李大人却罔顾民意,执意继续交易,就不怕知府大人怪罪吗?”
马超群和萧鹏等人这时也挤开人群,凑到了柜台附近。听到陈淖这话,萧鹏等人齐声附和,纷纷督促李振收回成命,暂停交易。
李振盯着陈淖,冷冷道:“盐引交易所乃是盐道衙门奉户部命令所建,我盐道衙门有绝对的掌控权,何时轮到知府衙门做主了?陈大人越权阻扰我盐道衙门做事,本官倒要问问,陈大人置朝廷律令于何地?”
陈淖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指着李振,哆哆嗦嗦道:“你……你竟敢背叛……”
李振怒喝一声:“闭嘴!本官乃是朝廷命官,素来忠于圣上,忠于朝廷,何来什么背叛!左右,立即把陈大人请出去!我盐道衙门做事,还轮不到一个同知说三道四!”
两边兵丁轰然应声,当即就有几个兵丁冲上来,架着陈淖向外走。
陈淖破口大骂,奋力挣扎,却抵不过那几个兵丁,被硬拖着向大门走去。
萧鹏赶紧站出来,拱手劝道:“李大人息怒!息怒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咱们先去楼上商讨一下再做决定,如何?”
其他的大盐商们七嘴八舌,都劝李振稍安勿躁,甚至有人语带威胁。
鲍天德本想跟着附和几句,却见马超群缩到后面,脸上带着怪异的微笑,顿时起了疑心,到嘴边的话迅速收了回去。
李振哈哈大笑,笑完后厉声喝道:“区区一介商贾,安敢对本官指手画脚!左右,给本官重重的打!”
人群一片哗然,大伙儿都知道转运使李振是盐商总会喂养的一条狗,平时被汪盛国等人呼来喝去也甘之若饴,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反水。
萧鹏又惊又怒,指着对方叫道:“李振,尔敢背叛吾等,定要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死到临头,还敢狺狺狂吠!”李振冷笑一声,对左右兵丁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一群兵丁一拥而上,对萧鹏等人拳打脚踢,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鲍天德倒吸一口凉气,迅速退到马超群身边,低声问道:“马兄,这是为何?”
马超群笑了笑,低声道:“有些人太过嚣张跋扈,霸占江浙食盐买卖,长期偷税漏税,还控制官府对抗朝廷,岂能有好下场?鲍贤弟,老夫建议你看戏就好,不要轻举妄动!”
“马兄,原来你也……多谢马兄指点,小弟感恩不尽。”鲍天德瞬间明白过来,按捺住心头的震惊,毕恭毕敬地向马超群拱手道谢。
几分钟后,萧鹏和几个闹腾的最凶的大盐商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有几个甚至被打晕了。
“停!”李振挥手止住兵丁们,目光凶狠的来回扫了一圈。
和李振目光接触的人迅速低头,很多人都在心里哀叹‘会咬人的狗不叫,古人诚不我欺啊!’
“安静!”李振又喊了一声,等嘈杂声变小之后,从袖中取出一卷黄色的绸布,高高举过头顶,“上谕!”
众人一愣,纷纷跪倒在地。
“朕尝闻江浙盐引泛滥,盐价居高不下,百姓苦不堪言。朕忧心百姓生计,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幸有贤士献策,朕察纳雅言,特晓谕百姓……”
随着李振一句句念下去,哀嚎声和大哭声接连响起,好几个持有大量盐引没来得及出货的盐商当场晕死过去。
萧鹏等人更是恐惧万分,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汗如雨下,天子这是要挖了江浙大盐商的根啊!
上谕中一共说了三件事。
其一,禁止户部滥发盐引;
其二,取消食盐‘窝本’(注1)制度,追缴‘庄家’这些年偷漏掉的盐税;
其三,盐引由纲盐制改为票盐制(注2)。
在交易所二楼拥有一间贵宾室的人,无一不是拥有窝本的‘庄家’,楼下的‘中小散户’可能只是损失一大笔钱财,他们却都要倾家荡产!
马超群心里暗呼侥幸,若非有陈太监那份关系,若非自己及时去向林瑾投诚,此时的自己也会和萧鹏他们一模一样。
李振念完上谕,命令兵丁把那些晕倒的人拖出去,然后大声喝道:“交易继续!扰乱秩序者,严惩不贷!”
附近的人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嚎哭了,纷纷冲向柜台,争先恐后向交易员递交卖出申请。
“我卖七百引,一引二十两!”
“我卖一千二百引,一引十五两!”
“我先来的!我先来的!我卖两千引,一引五两!”
“我!还有我……五百引,一引一百文!”
十几分钟前,一引高达一百三十两,现在低到了一引一百文却无人接盘。盐引都成废纸了,买来擦.屁.股吗?
萧鹏痛苦地闭上眼睛,今天过后,扬州盐商总会必定灰飞烟灭,成为历史的尘埃。现在他只想知道刚才到底是谁在不计成本的砸盘?按理说一切都考虑到位了,到底是谁背叛了?
这时一个胖胖的身影走到了李振面前,身后跟着几个壮汉,人人都提着一口大箱子。他向李振行了一礼,随后他们站在李振身后,被大群兵丁保护在中间。
萧鹏一愣,惊叫道:“王亮!怎么会是你?你为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