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入伏天,郑东市,帝豪花园。
高温笼罩着整个小区,处处干燥、憋闷,就像烧透的砖窑,让人喘不过气。即便晚间有风,相对凉爽一些,也没有住户愿意放弃家里安逸的空调,选择出门遛弯。
“道山靓仔咿呦,你为什么穿着你那破拖鞋……”
“叫地主,抢地主……”
“感谢【人到中年志不坚】哥哥送的飞机,妹妹好好感动哦……”
四号楼的安保室内充斥着各种声音,值夜班的保安们都有着各自的娱乐,用来打发时间。
一个安静坐在监控台前的年轻人,显得跟这热闹的氛围有些不搭。
年轻人叫做郝建,长相普通,穿着合体的保安制服,眉头紧蹙,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显示屏上,眼睛里满是茫然。
“我什么时候当上保安的,为什么记不得了?”
“怎么总觉得我应该是个策划?”
“不对……好像我还在某点上连载小说?”
…………
郝建从茫然中回过神,环视四周,今晚值班的保安一共有四个:
小张是从五羊省北上打工的毛头小子,此刻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唱着家乡的歌曲;
老周的孩子上高二,老婆把持着家里的财政,平日里只能以【欢乐斗地主】娱乐;
领班的辛哥是个大龄光棍,喜欢看直播,最近迷上了某平台一个叫“小野猫萌萌哒”的女主播。
而自己……
郝建心头猛一抽搐,不会是又犯病了吧?
六个月前,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片段。
比如身着正装参加完全不认识的人的葬礼;手拎西瓜刀在午夜的街头狂奔;对着一桌饕餮大餐狂吃海塞;在阳光和煦的下午进入女装店试穿蕾丝内裤……
这些混乱且毫不相干的片段跟现实交织在一起,着实让他烦恼了好一阵子。
期间他去市里最大的医院检查过,医生告诉他是因为生活工作压力太大,导致出现了精神幻觉,给他开了镇定安神的药,先吃着看看效果。
对于医生的说法,郝建表示怀疑,毕竟那些片段过于真实,但眼下又没有太好的办法。
大学毕业后他便独自留在了郑东市工作,满打满算也就两年时间,生活不易,没攒下多少钱……暂时,就这么着吧。
幸好老家的母亲和远方的兄弟姐妹们经常打电话问候自己,这些关怀让他倍感温暖,再加上吃了一阵子药,最近三个月已经没有再出现新的记忆片段了。
但是今晚,这又是什么该死的情况?
“什么情况?”
大叫声打断了郝建的思绪,他扭头看去,辛哥正捧着手机骂骂咧咧。
“我刚准备刷第二个飞机,直播就断了,这破网络!”
旁边哼歌的小张走过来,看见辛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信号中断”字样,笑嘻嘻地打趣他:
“这不正好给你省点钱嘛,交了班请我吃饭吧,辛哥。”
“你小子又给‘小野猫’刷飞船了吧,上个月工资是不是全搭进去了?”辛哥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玩的比我都大,不知道给自己留点饭钱?”
小张也不反驳,依旧满脸堆笑:
“辛哥你就说这个主播靓不靓吧?”
“身材怪好的,说话又嗲,那一声哥哥叫的我心痒痒。”
“那当然,好东西得跟辛哥分享不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来,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
这个时候老周插了句话:
“凌晨两点了,谁去巡岗?”
辛哥看了老周一眼,见他盯着手机屏幕没有抬头的意思,觉着他资历老不好意思使唤,便招呼郝建去巡岗。
想了一下后,辛哥又吩咐小张道:
“你跟小郝一块去,最近乱七八糟的新闻太多,两个人搭伙有个照应,交班后请你吃黄焖鸡。”
“好嘞。”
等郝建和小张走出四号楼,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
小区里弥漫着一层灰茫茫,原本空中还有星光,现在全都被雾气遮挡住,视野范围内的路灯只余下昏黄的光晕,高耸的居民楼变得影影绰绰。
啪!
小张按下手电筒的开关,照亮脚下,大大咧咧地沿着路往前走。
“你老势势,你老势势……”
跟在后面的郝建听他又哼,摇摇头无奈地跟上。
小区里寂静无声,郝建边走边用手电筒环照四周。
帝豪花园在郑东市属于偏高档的小区,这里的住户都是颇有些身家的,物业安保都很到位,往常值夜班只需要盯着监控就行,巡岗这种事是最近才安排下来的。
这大概和这几个月网上传出了不少类似于都市怪谈的新闻有关。
什么去河边游泳的少年无缘无故浑身抽搐溺亡,疑似水猴子作祟;
某富豪赴宴归家,在小区遇见白衣无脸女子,被吓得精神失常;
某医学院晚上偷偷约会的情侣看到解剖用的大体老师手足并用在教室爬行,男生当场不举。
种种或荒诞恐怖或搞笑的新闻,大多数都是刚传出来就被大规模屏蔽删帖,但私下里总有人发在朋友圈,在小圈子里口口相传,慢慢发酵。
不知道物业公司的领导是怎么考虑的,总之夜班保安们的工作量变大了。
突然,郝建的脚步停下了。
前方雾蒙蒙一片,小张的身影消失不见。
四周很安静,是那种没有任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