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州位于京城庆州的东南方,临着京濉运河,此时运河尚未结冰,安汀一行人先由京城到了奉京,收拾整顿之后,登船南下。
作为贯通南北的大运河,南来北往,货物运输,京濉运河上船只众多,一派繁忙景象。她们租的这条船进入运河之中,顿时也融入到了船只群里,显不出来。直到出了奉京地段,河道上才没有那么拥挤。
安翊头一次乘船,新鲜极了,她拽着傅景在船上走来走去,没一会儿就被来回晃悠的船晃晕了,蔫哒哒地被傅景抱了回来。船家让厨房熬了治晕船的药,让不习惯坐船晕船的人都喝点儿。
船上的风景千篇一律,过了刚开头几天,新鲜劲儿下去之后,傅景和安翊就没多少精神了,只有在船只靠岸补给时,趁着那么点儿空闲下船溜达下,才找到点儿脚踏实地的感觉。
因为是赶路赴任,路上没有像以前那样到一处便赏景吃美食,一路紧赶慢赶,十月末,安汀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宜州的地面。
虽已入冬,宜州的温度比起离京时的京城来说还要高一些,近水的缘故,空气中的水气多。码头上有马车,挑夫们把行李搬到马车上,再搭乘马车去宜州的府衙。
安汀派人先快马加鞭,赶去宜州府通报消息,自己和傅景放慢了速度,慢悠悠的赶路。
经过几天的颠簸,到了宜州的府衙门口,早有小吏在门口候着,验了安汀的身份之后,满脸堆笑地连呼大人:“大人您可来了,我们已经久候多时。”
自打宜州府的知府,连带着同知一起被撤职带走之后,宜州府的两名正副主官皆空缺,大小事务积压,暂由通判接手代为处理,只等主官前来赴任。前些日子听闻新知府已经在赶赴任职的路上,众位属官每日都在府衙门口候着,以便迎接新主官。
安汀扫了一眼,眼前这六七个人。为首一人年约四十多岁,精神奕奕,发丝梳得一丝不苟,满脸板正的神色,看安汀的神色里带着探究。身后那名略年轻,只不过三十多岁,面上带着客套的笑容,看不出情绪。身后跟着又有数名年纪不一的,俱是笑容满面。
不管众人心里做何感想,此时俱是恭恭敬敬地与安汀见礼:“下官等恭迎大人。”
安汀稳稳地受了这一拜,心里生出莫名的感慨。
众位属官将她从仪门迎进府衙,进了大堂之后,分坐开来,由那位领头的中年人带头,一一做介绍。安汀早就做了功课,如今含笑听着,与得来的消息对照。
领头的那名中年人名为宁矩,人如其名,规规矩矩,板板正正,之前不肯与前任知府同知同流合污,被两人联手压制,在宜州府无一点儿权威可言,结果时来运转,前任知府、同知同时被查处,她却相安无事,反而升了一级,从通判擢升至同知,如今代着知府的职务,可谓是否极泰来。
“下官宁矩,任同知。”宁矩欠了欠身,简单介绍了两句自己,对安汀的态度恭敬中不乏敷衍和质疑,见礼之后,她将知府大印交了出来,“此前下官代知府行事,如今还将大印归还大人,请。”
安汀接过知府的印鉴,这是一枚三寸见方的青玉玄龟印,不知多少位知府用过,触手光滑。
她朝宁矩点点头,看向下一位。
新上任的通判是她的同年,此时笑道:“下官侯昆,字匀山,刚接任通判一职,恭喜大人接任宜州知府。”侯昆先前在屏曼县任知县,三年考绩优等,此次被提到宜州府任通判,也是大大的升职。
安汀点头笑道:“同喜同喜。”
这两人最为紧要,同知和通判可谓是副府,掌管一府粮草、田亩、刑罚、钱财等等,日后安汀在宜州府行事是否顺畅,就要看与这两位能否融洽相处。至于其他经历、知事、司狱等等品级略低的属官,管辖的多是文书收放、监狱之类琐事,影响相对来说就小很多,不过安汀倒没有因此就忽略了她们,面带微笑听到了最后。
随后,宁矩将宜州府的田册、户籍册、钱财库粮等册子一一捧了出来,交予安汀:“请大人审阅。”
若是正常的交接,应该是上任知府递交给继任者,双方核查无误,继任者接手,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上任被逮捕归案,一切帐务只能原样接手,安汀只略略翻了两眼便罢。
随安汀来的礼部官员见她们对接完毕,安汀也手掌知府大印,她在随身带的行事历中仔细写过之后,由安汀及众位属官签印,便先告辞了。
见来做见证的礼部官员离开,宁矩咳了一声,慢慢地说:”大人舟马劳顿,接风宴暂缓两日再摆,大人意下如何?”
“宁同知的好意不能不领。”安汀笑着环视在座的人,说,“那就定于明日吧。我初来此地,尚不熟悉,不知此地哪家酒楼最佳?”
经历、照磨等人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宁矩,最后,由经历回复道:“大人,府衙向西有家太和楼,环境菜肴俱佳。”
“既然如此,明日申时五刻,诸位在太和楼里见吧。”安汀拍板定了时间,端起茶碗浅浅抿了一口。
所有人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
安汀放下茶碗,看着她们出了大堂之后的背影,笑了笑。她站起身,从大堂一侧出去。
宜州府衙坐北向南,建筑对称,前堂后寝,青砖铺地,檐下置斗拱,斗拱疏朗,梁架奇巧,明亮宽敞。穿过处理公务的二堂,三堂,再穿过一座雕花门,就是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