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当初见到她的第一眼,那时她还是个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的小姑娘,装晕躲过了主母的处罚。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千金大小姐活成了她那个样子,卑微低贱到了尘埃里,连个丫鬟都不如。虽然有些小聪明,却是容貌平庸,气质全无。
但是,什么时候起发生改变了呢?现在面前的女子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却也清丽非常,周身似乎还萦绕着一种淡雅温婉的气质,再也找不到当初黄毛丫头的一丝一毫的痕迹和影子。短短几个月,如此之大的变化实在叫人惊叹。
同时,她那一头柔顺的青丝此时还垂挂着水珠,一滴一滴落在脚下的地面上,让他也平白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夕和看蔺司白怔怔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又叫了他一声。蔺司白才回过神,尴尬地别开了眼神,再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旖旎心思尽数扫除。
“本王过来是想告诉你,你送的东西我收到了。谢谢。”
夕和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指的是九死还魂草的药粉,遂回应:“殿下客气了。殿下于小女有救命之恩,几瓶药粉只是小小敬意。”
“说到这个,本王想起来了,三小姐还欠了本王一杯好茶。不知三小姐可是忘了?”
“小女不敢。不知祁王殿下何时得空?小女请殿下去珍馐坊品茶可好?”夕和能想到的好茶,还是蔺司白能承认是好茶的,估计只有珍馐坊里有了,毕竟蔺司白身为王爷嘴一定刁得很。
“咦,三小姐似乎误会了”,蔺司白带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本王要喝的好茶不是让三小姐请本王喝别处的茶,而是要喝三小姐你亲手沏的茶。这要求,不过分吧?”
什么?喝她沏的茶?夕和无语了。她本来就不爱喝茶,茶道一说更是一窍不通。蔺司白提出这个要求,该不会是故意刁难她吧!
“小女不会沏茶,望殿下海涵。”夕和没办法,只能坦言相告。
“本王不介意等。什么时候本王能喝到三小姐亲手沏的好茶了,本王也算不白救了三小姐一遭了。”蔺司白唇角上扬的弧度大了几分,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件物什放在桌上。
夕和看过去,是一只通体纯白的铃铛,上方系着碧绿色的绳结。除了绳结部分,这只铃铛和今日在七苦塔上见到的十分相似。
“这只铃铛就算是三小姐赠本王那些药粉的回礼。”蔺司白拿起铃铛往夕和那边放过去一些。
“这该不会是七苦塔飞檐上的骨铃吧?”夕和看看,没有拿。人骨做成的东西送给她?她能拒绝么……
蔺司白笑了,“白日里看你胆子挺大,怎么,现在倒是怕了一只铃铛了?你放心,这一只不是骨铃,只是雪花瓷打造的普通铃铛罢了。”
夕和这才拿起那只铃铛看了看,细腻温润的手感,拿在手里冰冰凉凉的,也沉甸甸的,通体一点杂质和纹路都没有,果真是极好的雪花瓷,便向蔺司白道了谢。
“你,快把头发绞干吧。本王走了。”蔺司白站起身,又看了眼她的长发,然后压下了心底里那一点点的蠢蠢欲动,翩然离去。
结果,由于夕和没有及时绞干头发,导致秋夜的寒气入了体,头疼了一夜不说,第二天更是极其“弱不禁风”的病倒了。虽然不严重,但脑子里却昏昏沉沉的,还鼻塞咳嗽,什么事都做不了,就躺在床上睡了一天。
傍晚时分,郑嬷嬷过来了一趟,既是来探病也是将为夕和去苏家诗会准备的衣服送了过来。由于夕和还在睡,郑嬷嬷也没有多做停留,东西放下就走了。
夕和睡足了一整天,第二天醒来时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头不晕了,鼻塞也没有了,只是还有点咳嗽。流萤把郑嬷嬷送来的衣服送到了夕和手边,夕和看了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是去苏家诗会的日子。
半个时辰之后,夕和整理妥当好了一切,带上名帖出了门。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马车旁等她的傅珏,夕和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天他说的来接她是什么意思。但她仍有点回不过神来,无法理解为什么傅珏要专门过来接她。
而傅珏看到夕和出现时再次出现了片刻的失神,但很快他就重新扬起温和的笑意,看着她走近,“今日怎么戴了面纱?”
夕和下意识一摸脸颊,然后微微低了头,说:“小女偶感风寒,怕传染给了他人。”
“病了?”,傅珏听闻,伸手握了她的手腕,冰冰凉的手指搭上了她的脉象,须臾后,松了口气,“还好不严重,车里有姜片,泡一杯喝下去会好些。”
夕和见他如此熟悉地切了脉,惊异地问:“国相大人懂医?”
傅珏浅笑,眼里却染上了一点哀戚,“久病成良医罢了。上车吧。”
久病……他的身体,那么不好么……夕和心里涌现出一丝心疼和一股想要替他诊诊脉的冲动,但最终还是被她压了下来。
上了车后,傅珏果真从一个陶罐里取出了几片干制过的姜片,放到杯子里,待水煮沸之后再泡开。随着沸水的注入,姜片里隐藏的辛辣之气被瞬间冲散开来,傅珏想了想,又拿了一个竹筒,再拿镊子从里面取了块四四方方的冰糖放入杯中,一下子又有一丝丝的甜香味冲散了这股辛辣。
待姜茶不那么烫了,夕和就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嘴里蔓延开来的丝丝甜味就好像是他细腻周到的温柔,温暖了她冰冷的心脏,却也引诱着她一点点沉沦。她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