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晕在眼前慢慢放大,逐渐驱散了笼罩在她周围的无边黑暗,再然后将她整个人也都包裹进去,刺眼得她不由闭上了眼睛。等她再度睁开时,眼前变成了一团迷蒙,迷蒙消散后又成了一张梨花帐顶。
随后,夕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温柔却沙哑的嗓音于耳旁响起。
“夕和,夕和。”
她的目光从帐顶的梨花上收回,落到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再缓慢地转移到了旁边,然后就是一张苍白又憔悴的面容落入了她的眼底,也扎痛了她的心,让她混沌不清的脑子随痛感清晰了起来。
而下一刻,守在床边的男子一个倾身,轻轻地拥住了她的身子,又于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夕和,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幸好,幸好。”
夕和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来,喉咙里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又干又哑,还有些刺痛,使得她不禁皱了皱眉,无声咳嗽了几下。
傅珏感受到夕和的胸膛起伏,以为是自己太过激动压着她了,急忙扬起身子。再待他观察了她的脸色后便去桌边倒了杯温水过来,然后扶着她坐起身,将温水喂给她喝。
“你昏迷了太久,嗓子不舒服是正常的,现在喝了水有没有好一点?要不要再喝一杯?”傅珏喂完了一杯,温柔地问。
夕和喉咙里烧灼的火焰被这杯温水浇灭了大半,整个人都跟着舒畅了不少,但她还是有些渴,于是点了点头。
傅珏浅浅一笑,起身再回到桌边倒水。
夕和的目光跟着他移动,在看到了这一袭白衣背影时,尚未完全清醒的她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哥哥,而她这一声虽然沙沙哑哑的,又很轻,但在安静的屋子里却尤其清晰地落入了傅珏的耳中。
傅珏提着茶壶的手一抖,水流划过杯沿落在了桌面上,迅速将桌布洇湿了一大块,同时,他的脊背也一下就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倒好了一杯水,全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夕和身边。
“喝半杯吧,留着肚子吃点东西。炉子上温着小米粥,你要是想吃点别的也可以,就是要稍微等一下。有什么想吃的吗?”傅珏一边把水喂给她一边继续温柔相询。
夕和小口小口的又喝了几口,然后抬眼看向他,脑子里苏醒过来的少年模样渐渐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缠绕在心上的那些看不见的丝线也都现了形,再一寸寸收紧,将她的心勒得泛起闷闷的疼。
傅珏对上她的目光第一次感到了心虚和胆怯,下意识避开眼再起身回到桌边,问:“想不想吃馄饨?流萤就在外面,我让她进来陪你,我去包馄饨给你吃。”
说完,他偏头看了夕和一眼,再立即逃也般的举步往外离去。夕和张了张口想叫住他,可她尚未完全从梦境中抽离,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一片,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便只沉默地看着他去了外间。
他前脚离开,后脚流萤和临江两人便脚步匆匆地进来了。他们见着夕和皆是满面激动和惊喜。尤其是流萤,忙不迭地到了夕和跟前问了她一连串诸如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样的问题。
夕和的目光从流萤面上移动到临江面上,再摇了摇头,问:“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了?”
“现在刚过子时。小姐你已经昏睡了整整十天了,可吓坏我们了,所幸现在醒了。”流萤想起这十天便心有余悸,脸上的喜色稍敛。
“十天?我怎么会睡了这么久?”夕和吃了一惊,心里也不免惊叹了一句难怪那场梦梦了两年之久,原来都已经过去十天了。
“小姐你受了惊吓和刺激,昏厥过去了,然后就一直高烧不退,直到姑爷千里迢迢的赶回来守着你才好一些了,但也一直没有醒。”流萤说到这儿面上变得有些犹豫和纠结,停顿了一下后方才试探性地问,“小姐,你,还记得昏厥之前的事吗?”
“昏厥之前?”夕和无意识反问了一句,乱糟糟的脑子里开始整理搜索起来,然后一个血腥恐怖的画面跳入了脑海,使得她的脸色刷的一下苍白了下去。
流萤见状知道她想起来了,赶紧同她说:“小姐,小鱼没事,只是掉了些毛,受了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的,你放心。”
“小鱼没事?”夕和怀疑地再跟流萤确认了一遍,因为她分明记得那一片血泊之中有两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像极了当年的娘亲和白嬷嬷……
“小姐你等着,奴婢这就去把小鱼带过来。”
说罢,流萤转身就走,但临江拦了她下来,道了一句“还是我去吧,你留在这里陪着王妃”,随即举步离开。
很快,临江便将小鱼连狐带窝一并端过来了。小鱼恹恹地趴在窝里,眼睛半睁半眯着,情绪很低落,而它的脊背和一条尾巴上都秃了一块,露出来的皮肤泛着紫红色的瘀痕和血痂。
夕和从临江手里接过它,放在锦被上检查了下两处的伤口,然后心疼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鱼瑟缩了一下,像是有些害怕的样子,她便又轻声唤了它一声,它这才扬起头看了眼夕和。
随后,它艰难地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慢吞吞地往夕和怀里移动。夕和脑子里出现那些失而复得的记忆片段,对小鱼越发心疼起来。
难怪这个小家伙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对她格外的友善和亲昵,原来它始终都记得自己的主人是她,即便过了那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