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节就要决胜负,丁原再一次把所有信任的将领召进大帐,清一色全是并州将领。/p
“老夫纵马横刀四十年,从没受过如此羞辱!”大帐之中,丁原暴跳如雷,“亏了陆离的妙计,连函谷关城门都已经赚开了!眼看唾手可得,却被一个吕布给挡了下来,这算什么事!”/p
气到极致处,丁原一拳砸在地图桌上,整张桌子登时四分五裂。/p
四周没人敢做声,却是一向沉默寡言的高顺首先发问:“主公,我听说吕布是你亲手栽培的得力干将,是我并州铁骑中最强的武人;但他在数年前叛逃,从此再无音讯。敢问主公,这到底是为什么?”/p
陆离心中暗自赞许高顺的作为,既然吕布和丁原之间存在私怨,那就得知道前因后果,才好设计有针对性的办法。/p
砸完了桌子,丁原体内的怒火仿佛也发泄干净。他徐徐叹了口气,道:“你们想听故事?那就讲给你们听。/p
吕布……我自幼从军,看过无数武人。有天赋的、没天赋的……但直到我老了,才发现这辈子见到的天赋最高的一个。/p
三十年前,我已经是一个百人将。有一次我率军追击胡人骑兵,天上却突降大雪,风雪茫茫,将我们困在九原山中。到了夜晚,我们遭遇上九原山的狼群,顶着风雪饥渴,我们与狼群作战,杀到最后,狼群败逃,而我身边也只剩下十来个精锐亲卫。/p
为了给兄弟们报仇,我们一路追袭,直抵狼巢,然而到了狼的巢穴、杀光所有母狼和狼崽以后,我们竟然搜出了一个婴儿。那是个被九原狼群哺育的婴儿,我抱起他的时候,他竟然咬了我手指。想必你们猜得到了,这婴儿就是吕布。/p
我没有儿子,这个上天赐予的婴儿,就成了我的儿子。然而却有个观星的术士告诉我,说这个男孩是狼子野心,不可久养。/p
我狠心把他丢到冰河上,可三天后我耐不住良心煎熬,折返回来。当时是严冬腊月,我对他活着已经不抱一点希望,然而等我到了冰河上,却发现他没有死。”/p
讲到这里,丁原深深地抽了一口气,仿佛在想当时要是吕布死了就好。/p
对于陆离而言,充斥在脑海中的感觉却是惊讶。整整三天,一个孩子躺在寒冬的冰河上,竟然没有死掉,这是何等强悍的体质!/p
“从那时起,我就认定能在冰河上活下来的吕布是个奇才。三十年来,我一直教导他武艺、军阵之事,想把他调教成并州第一的武人,他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甚至远远高出了我的期待。当他十岁时,我就看出他未来能成为的,不止是并州第一,而是天下第一。从他十五岁起,我就让吕布随我上阵杀敌,他在战斗中是如此热烈夺目,完全成为了战斗的中心。他全身心沉浸在杀戮之中,而不论明枪暗箭,都无法伤他分毫。/p
所以你们也看到了,他根本不穿戴盔甲——因为用不着。见到他的头阵,我就知道,我丁原培养出了一个举世无双的武将。我曾经那么为吕布而骄傲,甚至把自己的绝学也传给了他。我更许诺他,十年后,也就是在他二十五岁时,我就把麾下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他,自己退居幕后指点。”/p
丁原一边诉说着,眼中几乎是闪着光。陆离感觉得到,丁原对吕布真是有一种父亲般的关爱。这个老将把自己一生心血都给了吕布。可正讲到吕布如此耀眼的战绩时,这个“父亲”却长叹一声。/p
“然而也就是在他二十五岁前的最后一场战斗中,我才发现这孩子内心的黑暗。/p
吕布杀敌,从不留活口。败在他手下的,没有所谓的伤残,全都是死人。一开始,我以为是他武艺太高,但凡交手必定会击杀对方,他的大多数敌人身上确实只有一道致命伤。就这样,我自豪了十年。/p
那天,我看到他与一个胡将交手,他射穿了那人的心脏,原本也是干脆利落的一击致命。然而那胡将心脏生得奇怪,长在胸腔右边而不是左边。吕布原本的这致命一击,就只重创了胡将而没有杀死他。/p
这就罢了,我准备把胡将带走审讯,或许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可我发现吕布根本没有听我的命令俘虏他,而是走上去斩断了胡将的头颅。”/p
听到这儿,陆离明白了。并州军最是讲究军纪,对于纪律看得比生命还重,这在张辽高顺等人身上体现得十分明显。吕布不服从长官命令,这是对军纪最严重的挑战,因此,丁原才要对吕布重新考量。/p
然而对于这个故事,陆离心中却有另外的想法。丁原看到的是军纪,陆离看到的则是生命。明明是可以饶过对方性命的事,吕布非要下杀手,吕布如此嗜血好杀,实在是令陆离感到一阵胆寒。/p
丁原默默地喝了杯水,坐在狐皮铺垫的椅子上:“不懂得服从的士兵,再强大也不能做将军。我没有把原本许诺的领军之位给他,所以他离开了。现在,你们都听完了这些故事,下去吧,为我想想办法,也让我安静安静。”/p
陆离和高顺、张辽等人徐徐退出帅帐,并州诸将站在一起,谁都没开口,良久,才有一个人说话。/p
“你们知道为什么主公会跟随董卓吗?”/p
陆离立刻竖起耳朵听,这一直是他心头之惑:身为并州牧,丁原明明与凉州牧董卓平级,为什么要听从董卓调遣呢?/p
张辽略略皱眉:“不是说为了勤王吗?主公是听董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