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结束,赵平借口酒量浅头有些昏沉,匆匆避到东跨院去了。
林员外照例要歇晌,宋言约裴策去他那边下棋。
裴策知道噜噜有午睡的习惯,就让她醒了再派人喊他,他到书房教她下棋去。
噜噜乖乖应了,跟樱桃一起回了后院。
常遇目视裴策宋言二人离开,伺候林员外躺下后,出去守在了上房门口。他懒懒地靠在躺椅上,长眸微眯,看似闭目养神,实则仔细留意着院子里的一举一动,确保大小姐从后院过来他能知道,裴策等人想要偷溜去后院他也能立即发现。
当然,常遇隐隐觉得,既然裴策约了大小姐下棋,肯定不会像顾三那样偷偷摸摸的。
西跨院。
宋言坐在棋盘一侧,眼睛却盯着对面含笑打量棋局的人,“听说你送了她一只玉猫?”
“嗯,那日在古玩铺子里瞧见的,觉得蕙娘会喜欢,就随手买下来了。怎么,你也想要?”裴策落下一子,抬头,戏谑地看向宋言。
宋言没理会他的嘲笑,只道:“看来你还真把她当妹妹看啊,以前可没发现你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
裴策笑笑,回道:“你不也一样?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对蕙娘如此在意,事事都要打探清楚。看来,那日我向伯父举荐你,果然做对了。有你这样尽职尽责的先生,相信蕙娘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宋言沉默。
跟裴策论口舌,他从来没赢过他。
可想到早上噜噜不停地说裴策多好多好,想到饭桌上噜噜看裴策时那种依赖的眼神,他心里就像打翻了一坛陈年老醋,不停地翻滚着。
“你喜欢她,是不是?”
质问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裴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并没有否认,轻声反问道:“是又如何?”
他们是好友。不知道宋言也喜欢噜噜时,裴策觉得事情未定之前没有必要告诉他。那天在普济寺后山,偷听他们的谈话后,裴策便想过,宋言没察觉他对噜噜的心意就罢了,如果他察觉了并问了出来,他就不会隐瞒他。他不想因为此事影响两人的关系。对于噜噜,他们各自努力,单看谁手段高而已。
他如此坦然,宋言短暂的惊讶后,说话也不再拐弯抹角:“林老爷想招赘,你却是堂堂裴家三少爷,伯父是京城二品大员,长兄也入了翰林院为官,前途不可限量。就算你不愿科考只做个普通的秀才,你觉得,你父亲会同意你入赘到一户乡绅家吗?”
这个问题,裴策很自信:“开始他不会同意,但如果我下定决心娶噜噜,他会同意的。”
宋言冷哼:“但林老爷不会答应,他不可能把林家偌大的家业拱手送给旁人。他给噜噜招赘,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让噜噜的子女继承林家香火。”
裴策笑了,挑眉看他:“宋言,你说,咱们两个谁更了解伯父?而在伯父眼里,是林家的家产重要,还是噜噜的将来重要?如果是我提亲,你确定他老人家不会同意?”更何况,噜噜根本不是林员外的女儿,林家早已绝后了,如果林员外还想着传宗接代,以他五旬的年纪,再纳几个小妾也是有希望的。老人家没有那样做,就说明他已经绝了那份心思。
宋言被他问住了。
裴策的确比他更了解林员外,而他既然能劝说裴老爷同意他不再科考,想来也能令对方同意他娶噜噜。毕竟,裴策只是个庶子,身份高的人家未必能看上他,他自己愿意娶土地主家的小姐,他嫡母肯定第一个赞成。而两边都同意了,这桩亲事还有什么阻力……
眼前忽的浮现噜噜倔强的小脸,宋言马上道:“你,你不知道,噜噜她一心想找五个男人……”
这样荒唐的念头,他接受不了,裴策也无法接受吧?
可出乎他的意料,裴策神色坦然:“我知道,那天你们在山上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将噜噜娶回家,我就有把握让她不再想别的男人。倒是你,”他放下手中棋子,正色劝道:“宋言,不管你能否接受或改变噜噜的想法,我都劝你不要再喜欢她,除非,你能克服你那个怕猫的毛病。”
宋言大怒:“你偷听我们说话?”
裴策无奈地看着他:“就许你在偏僻的地方对她动手动脚,就不准我偷听吗?再说,你应该关心的是后半句。你若真想跟噜噜在一起,不用急着去告诉伯父你同意招赘,先找几只猫练练胆……”
宋言现在心里一团乱麻,随口嗤道:“哼,我喜不喜欢她,跟猫有什么关系?”
裴策转着手中白棋,目光平静地问:“因为她是一只猫,你不怕吗?”
“你还是只满肚子黑水儿的狐狸呢,我都敢跟你结交,还怕她那只馋猫?”宋言满眼讽刺地道。他知道裴策跟那些少爷老爷们打惯了交道,最会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可他没想到裴策在他面前也会扯谎不眨眼睛!如果不是今日他冲动问了出来,恐怕裴策还一直瞒着他呢!
他气得起身送客:“不下了,我要回屋休息。”
裴策不动,低头看棋盘:“你棋品真是越来越不行了,眼见要输棋,竟然连这种借口都找了出来。”
“随你怎么说!”他不走,宋言冷着脸去了内室。
裴策对着他的背影笑笑,摇摇头,慢条斯理地收拾棋盘。
他能接受噜噜的身份,但他不敢保证宋言也能,特别是他那么怕猫,万一把噜噜当鬼怪一心想要除了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