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高羽在庄里待不下去了,后来的事情是他断断续续听说的。/p
那天大歪和二邪去了贾王庄那家酒肆。不知道怎么回事,祁春已经知道了有人要替牛老大出头。/p
他在大歪、二邪对面坐下。伙计端上酒。/p
二邪拍着桌子叫道:“恁这人忒没劲,有酒怎么没有肉?”/p
祁春呵呵冷笑道:“干嘛那么麻烦?你是肉,我也是肉。”/p
他招手,伙计端上端上一盘豆酱,还有一盘子,用红布盖着。/p
祁春将红布揭开,盘内摆放了三把牛耳尖刀./p
他做个请到手势,然后用大拇指试试刀锋,满意度点点头,扯烂裤子,露出毛茸茸的大腿。他慢慢划开皮肤,鲜血立刻流出。转动牛刀,从里面剜出一块滴血的肉,用刀尖挑起来蘸了豆酱,塞进嘴里,满嘴血沫的大嚼。面上依旧带着冷冷的笑意。/p
大歪和二邪大觉有趣。/p
大歪道:“俺吃过人肉,却不曾吃过自己的肉。”/p
二邪道:“|很好,很好。”/p
二人也从自己腿上割出一块肉,用刀尖挑着。挑起的肉却比祁春割下的要大一倍。大歪和二邪把肉甩到桌子上时,那条肉还在收缩蠕动,似活着一般。/p
祁春依旧笑着,额头上微微出汗。/p
二歪道:“肉好吃,酒却寡淡。”/p
祁春道:“这酒少了引子,所以寡淡。和着心头血喝,才好。”/p
说着话,他一把扯开自己衣服露出瘦削的胸膛,只见他胸口偏右侧心脏处有一个两寸宽明亮的疤痕。/p
他拿刀比比划划,说道:“要不要试试?”/p
见大歪二邪不为所动,祁春一咬牙竟拿刀猛戳向心窝。拔刀,鲜血喷出,想不到他颤抖着手,端起酒碗,接了血,喝了。他瞪眼看着大歪二邪冷笑连连。/p
大歪二邪看罢,相视,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好好好,你这泼皮无赖刺破心脏都不死,难道俺连泼皮无赖都不如么?”双双把牛耳尖刀插入心脏。祁春抬手欲拦,却已来不及。/p
…/p
谁都没有想到替大歪和二邪报仇的人,竟然是贾和尚和他那对永远长不大的儿女。/p
那时,祁春已经把酒肆还给了牛老大,并且陪了一大笔钱,要牛老大转交给大歪、二邪家人。/p
他给牛老大磕头说他彻底服了,认输,临淄城再没有他这号人。但出了人命哪里就那么简单。/p
大歪和二邪死后,“头七”那天晚上。直到子时,祁春才迷迷糊糊睡着。做了一辈子恶人的他刚睡着就开始做恶梦,觉得自己耳朵边上有人说话,声音极小,像是窃窃私语。/p
他睁眼,见有一对童男童女面无表情看着他。半夜里出现在他面前的童子一定是鬼。吓的他刚要大叫,童女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个禁声的手势。/p
他就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胸口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p
金童和玉女用一张网罩住他,抬起就跑。/p
祁春只觉自己在屋顶树梢上腾云驾雾般飞翔,不知跑了多远。等把他绑到树上时,已经拉了一裤裆稀屎。/p
砍头摘心他不怕,但今天他是真怕了,对未知充满了恐惧。那对童男童女就像是富贵人家出殡时糊的纸人,很美,美的没有瑕疵,但美的不能被正常人所接受。/p
金童玉女眼睛也不眨的看着他。/p
直到一人拍拍他的脸,他感受到那人手掌是温热的,他的魂魄才回到身体里,感受到风吹到身上凉飕飕的,乱发拨弄脸庞。/p
他清醒了。/p
他看着默默流淌波光粼粼的水,是再熟悉不过的淄河。他不再害怕,也不求饶。自己欠下的总是要还的,这辈子他就没想过要善终。/p
他说,“大爷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死也要死的体面些。让俺洗干净身子好上路。”/p
金童玉女轻扯渔网,他就像一团烂泥巴稀里哗啦淌树下。祁春觉得有些丢面儿,咬牙扶着树站起来,活动一下麻木的手脚后,直接走进河里。他除去衣衫,看见身边河水里泛起污物,臭气钻进鼻孔,连自己都觉得丢人。/p
他洗的很仔细很认真,甚至没有感觉河水寒冷刺骨。直到岸上站在金童玉女中间高大的身影不耐烦的催促,他才上了岸。夜风一吹他忍不住打哆嗦。/p
他努力咬牙克制身体打摆子般的颤抖。挺起胸膛走到大柳树下,任人摆布。/p
星光下周围聚集过来五六条闻到了死亡气息的野狗,远远地瞪着红眼睛,贪婪地看着被渔网罩住,绑缚在大柳树上的猎物。/p
祁春是被金童玉女一刀一刀活剐了。/p
他听说书先生将过剐刑。/p
施刑者对犯人当头浇下一瓢冷水,使其心神尽量保持镇定。行刑者趁犯人打一个激灵,身体冷却。使劲拍打一下要割的部位,再使劲抓一下,迅速出刀。/p
害怕犯人过早的死亡,每割一刀前,施刑者都是先大力一拍使得被割部位麻木,就不会把犯人疼死过去。用力一抓,是让血液尽量回流,不容易流太多血。/p
祁春被装进渔网内,渔网勒紧,满身赘肉就从网眼中溢出,金童玉女只是把突出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奇怪的是那网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紧身衣般累在身上。/p
祁春能感觉出这两个孩子绝对不是第一次对人实施这样的刑罚。/p
他咬牙承受着痛苦。/p
这两个孩子,不,不应该称为孩子,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