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落落的大殿内只有皇上和如意,那些个太监和宫女都被皇上打发到外间伺侯,皇上端坐在御案之下,魂不守舍,听如意说滴骨验亲不可信,他眉头微微一松,但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他抚着脑门又问道:“如意,朕亦听闻过滴骨验亲之法,不仅《洗冤集录》里有记载,早在三国时期就有谢承所撰《会稽先贤传》记载以弟血滴兄骨骸认领长兄尸骨的事情,怎么就不太可信了,若不可信,那些古人岂不是以讹传讹了?”
如意据实以答道:“若论人的骨骼无论是深埋在泥土还是曝露于露天之地,经过较长时间的腐化都会成为白骨,而白骨表面被腐蚀早已发了酥,滴注任何人的血液都可以浸入,但若人刚刚死亡,骨头未干枯之时,滴注任何人的血不能浸入,所以臣女说此法不可信。”
“哦?”皇上还有疑惑,又问道,“那宋慈断案岂非断错了?”
“这个臣女不敢说。”如意摇了摇头又道。“但若要证明滴骨验亲之法可不可信却很简单,只需找几具骸骨并着几个活人的鲜血一试便知。”
皇上眉心微动,此法可不可信确实一试便知,只是滴骨验亲不可信,那滴血验亲呢?这可是从古至今用来认定亲生子的老法子,几乎没有人怀疑过它的效力,他自然也从未怀疑过,他抬眸盯着如意,声音里带着沉沉的疑惑,淡声问道:“那滴血验亲可不可信呢?”
如意不知为何皇上对验亲如此在意,莫不是他怀疑谁不是他的亲生子,又或者是他怀疑谁是他的亲生子,他不说,她自然也不好问,只回视着皇上那一双带着几许疑惑和悲哀的眸子平静道:“以臣女的小见识来看,也不可信,至于为何不可信,自然也是一试便知。”
“如何试?”皇上急问一声道。
如意笑了笑道:“臣女看过医书上有此两种验亲之法,臣女身为医者凡事都喜欢寻根究底,所以亦曾试过此两种方法,结果都证明不可信,人血能相融不一定在于有没有血缘关系,有些人非亲人血却能够相融,而有些人即便是亲生父女血也不一定能相融,更有趣的事臣女有一次偷偷跑到厨房玩耍,偶然撞见厨房里的厨娘正在杀鸡取血,那厨娘一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手,她的血竟然能和鸡血相融,难不成这厨娘和鸡之间能有什么血缘关系?倘若皇上还有疑虑,大可以多找些人来试验,到时便可知此法可不可信。”
皇上又道:“那古人这些法子岂不是误了人?”
“有时候确可误了人。”如意略略沉吟,“用此法或可认错了亲,亦或可令人产生难以挽回的误会,但凡验亲者大多是对亲生关系有所怀疑,倘或本是亲生子血却不能相融,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究此理,确是误了人。”
皇上凝神良久,若如意所言是真,那老五所谓的滴血验亲就算不得数,他心里稍稍松懈,又继续问道:“难道就没有法子可以验亲了吗?”
如意不无怅惘摇头叹道:“臣女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验亲。”
皇上眉头复又凝起愁思,没有法子可以验,这对于他究竟是解脱还是陷入更深的疑惑之中,也罢,那孩子都死了,验或不验也没什么意义,兴许那只能是个谜团,一个永生也解不开的谜团,他何必为一个不确信的谜团而自扰,他弓起右手食指在眉心处轻揉了两揉,脸上露出一丝轻快的笑,又问道:“如意,朕不明白,你如今不过十四岁的年纪何以能懂这么多医理,不仅懂,还敢质疑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医理?”
如意双眸清冷如秋波样的明澈,薄薄的红唇微向上勾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皇上,臣女的娘亲是南宫世家的大小姐,娘亲在世前曾编攥过一本《药草杂志》,上面就有记载验亲的两种法子,不仅臣女,早在臣女之前娘亲就试过此两种验亲之法,还特别批注了不可信三字。”
皇上颔首而笑道:“朕倒忘了,你母亲是南宫世家的南宫晚,不仅你母亲,就是你外祖父也是一手的好医术,当年先皇还想传圣旨命你外祖父入宫为御医,只可惜他是个淡薄名利的竟不肯入宫,后来朕还亲自上门去拜访过他,确实是在世华佗,杏林春满,只不知为何好好的这样一个名满金陵的医药世家就败落了。”
如意心中微微一颤,眉间笼上一层黯然,她轻叹一声道:“就连臣女也不知为何,说起来臣女连外祖父的样子都记不得了。”
皇上忽又挥了挥手道:“你瞧瞧,朕倒勾出你的伤心来,不谈这些了,明日就是你的好日子,朕该恭喜你才是。”
如意微微一笑,又与皇上说了些闲话,方告辞而去,皇上只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发怔,这样一个女子也可算是个奇女子了,小小年纪不仅医术不凡,更是冰雪聪明,足智多谋,只可惜这样的女子转眼间就要嫁作他人妇了,虽然只是定亲,但时光流转,短短一年光阴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到时候她就要真正的离开皇宫,他想着便觉得有些可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身上又酸又乏。
长年累月的操劳已使他的身子疲累万分,这些日子如意着意为他调养身子,确实感觉有精神了不少,只是今日,他心难安,不仅为着活祭奠还有孩子的事,还为着那半枚虎符,如今已经在平南放出风声,只说那半枚虎符的藏匿之地已曝露,想必平南王很快就会有所行动,到时只要鹦鹦机警着些,那半枚虎符迟早都会成为囊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