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吴钩”,也被称之为“吴戈”,这是一种将短戈和剑巧妙地结合在一起的特殊兵刃,兼具了挑、刺、钩、啄、劈、斩、格等招式变化,其样式类似于手戟,但更为轻巧和灵活。
作为吴地常见的兵刃,吴钩通常被用于近身搏斗,其品质一般较高,价值自然也非比寻常,若以越国的物价来换算,一把精良吴钩就相当于三千以上的大币,多达二百石的粮食。
显然,能够从万里之外的吴地移民而来,承担得起旅途上的费用,这些吴人并非受不了夫差苛政的底层,而是来自于颇有家资的中户大户,想要选择一个更佳的生活环境;
其中三个取出吴钩的吴人,实是另外一人的侍卫仆从,从他们持拿兵刃的姿势动作来看,应当修习了一定的武艺,已是凝练出劲力的正式武者。
相反,舫船上的越人,大多数不过是普通的平民,纵有“好勇斗狠、多轻生死”的血性,但仅有一半人紧随其后,亮出了品质不一的青铜短剑,与吴人的武器装备相比,显然处于劣势。
看上去,这些短剑的品质参差不齐,均已生出了斑斑点点的青铜锈迹,有的甚至已经出现了裂痕和磨损,若是被吴钩的刃头正面击中,恐怕连一击都承受不下来。
成年后从未见到如此凶险的对峙环境,方才那名对神灵祷告的农夫慌忙搬起了一只板凳充当防具,掩护着妻儿向着后方退去,途中差点被地上散落的行李绊倒;
好在边上持拿短剑的越人见状后及时伸手相扶,同仇敌忾之下主动前迈一步,于另外二十多名手无寸“铁”的越人身前筑起了一道扇形的防线,要在吴人武者的威胁之下,保护他们的同族弟兄。
而那些跟吴国没有直接仇恨的外越人,虽然事不关己,但船舱内的空间大小有限,也担心双方在兵刃厮杀下波及到自己,连忙聚集起来退到了另一个角落;
加上分成前后两团的越人和仅有四个的吴人,本想要尝试劝解、却生怕引起众怒、最终无奈归到这些外越人中的两名船夫,将整片空间分割成了四块。
霎时间,原本即将抵达富阳里或富中大塘,怀揣着对未来美好憧憬的众人,就落到了这般骑虎难下的困境,心中都充满了矛盾和纠结。
是啊,生活本就不易,每个人都渴望安稳的生活,眼见未来即将迈向美好的新篇章,谁会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跟人发生激烈的冲突,付出血的代价呢?
无论是吴人还是越人,他们都不愿在目标即将实现之际,却因为一些口角上的争执、微不足道的矛盾和纠葛,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其实,他们原本可以采取行动来阻止事态恶化,却因为彼此之间的隔阂和紧张关系,以及犹豫、恐惧等复杂的情绪,令冲突一次次升级,而错过了和解的机会。
在船尾默默地观察着此事的起因经过,了解到了当下越人主流的思想,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知晓在勾践新政策的影响下,越国虽然发展相当迅速,生活环境很是不错,但却暗藏着许多社会上的矛盾。
除了因越王对外地人待遇过高,而引发的排外思潮之外,跟正常的吴越争霸历史不同,由于主世界经历的时间要长出数倍,待到当初跟吴国有血海深仇的老一辈越人去世,几代人之后,两国间仇恨将会变淡起来。
固然,这有利于越国灭吴之后双方民族的融合发展,但这多半已是数十上百年的事情,跟现在的关系不大;
然而,从近处来看,倘若大多数越人因为条件变好,更愿意安于现状,而非向吴国报仇雪恨,参军训练的动力不足,那肯定是越王勾践所不容许的。
虽说这条舫船上发生的冲突,仅仅是偌大越国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但从中亦已窥见当前社会问题的一斑,以勾践、范蠡、文种等人的理政水平,多半已有察觉,会在不久后的将来,尝试给出解决的方案。
以总人口数仅有晋楚十分之一左右的一隅小国,吞并强大的吴国,北上观兵中原,就必须要有远比现下越国更多的人口,更忠诚的子民,更优秀的人才培养、选拔机制。
至于武功最高不过阳劲大成的船上人,家财未过千金的商贾,或许在常人眼中已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在数月之前也算是能引起赵青重视的存在,可现下跟她的差距实在太大,难以激起多少水花。
转头望了一眼显然有耳力探听到舱室内情况的老船家,赵青并未从他正抬头望向船顶的目光中窥见担忧之色,心中明晓对方自信的来源,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回归了静观水道两岸景色的状态。
……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脚的,在盘算出舫船的狭小空间、不足以发挥出己方武者钩法的技艺,大概率无法无损取胜后,只见吴人大户强行敛去眼中的惧意,后退半步摆了摆手,首先打破了场上的僵局。
他从身上的衣袋里摸出了一把晶光闪烁的珍珠,迎着窗口射入的阳光晃了晃,又掏出了一杆精致的量枰,然后模仿越地音色开口言道:
“如你们所见,我只是一个来自吴地的行商,跟越国之间并没有任何过往的仇恨,相反,我们主仆四人不远万里而外,正是为了响应越王召集四方之民迁徙入越的政策,可令越地的商业更加繁荣。”
“身为越人,却私下里无视王上的政令,聚众对外人排挤欺辱,这岂是忠于君主的国民所为?若为外人所知,将会沦为全天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