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靖安同样感到很意外,虽然他的表现在一众考生中可以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但不管怎么说也绝对够不上单独面见皇帝的标准吧?要知道,多少品级不高的官员们一辈子都见不上皇帝几次,即使有幸得慕圣颜,也是相隔老远,连皇帝长了几个鼻子都看不清楚,更别说是御书房面圣了,这是只有一二品大员才能得到的待遇……他一个无官无职的毛头小子,凭什么?
暂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齐靖安便不再多想了,反正他除了随机应变以外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在太监的带领下目不斜视地穿过廊道,跨过御书房的门槛之时,齐靖安就已完全定下了心来。他认认真真地行礼问安,态度一丝不苟,动作也是一丝不差。待听得“免礼”二字,他直起腰来,仍旧微微垂着头,只把视线凝注于宽大而华美的御案之上,并不抬眼平视皇帝,以免犯下冲撞、冒犯之类的冤枉罪。
见齐靖安这般懂礼守礼,皇帝暗暗点了点头,语气颇为和善地说:“年轻人,不必拘谨,走近一点儿,让朕好好看看你。”说着他还挥了挥手,透出几分有意亲近的暗示。
齐靖安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但皇帝有令,他当然要听从,便迈开步子,镇定地向前走去——这御书房面积不小,他走了七八步,才从靠近门边的位置走到房中央,而这里距离御案还有五六步远——便在此时,齐靖安以余光瞥见侍立在御案旁的老太监动作隐蔽地抬了抬手,他当即会意地停下步子,静待皇帝的下一步指示。
御书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再一次开口,笑赞道:“好,好,果然是个好儿郎,玉树临风、处变不惊……好孩子,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齐靖安虽是一头雾水,但他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他先“狠狠”地感谢了皇帝一大通,表达了他受宠若惊的心情,然后就用简洁的语言照实回答了皇帝的问题:他的家庭情况非常简单,父母早逝,又无兄弟姐妹,血缘最近的亲戚是叔叔一家,但也多年没联系了,是以他真说得上是“合家上下只一人”。
听到这里,皇帝更满意了,因为像齐靖安这种出身,只要是真有才华,那绝对是皇亲国戚、高门大户纷纷抢破头的乘龙快婿——不要以为京都贵女们都要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事实上,有不少世家贵族都对联姻持谨慎态度、免得一不小心蹚入浑水之中,所以“榜下捉婿”其实是非常时兴的行为:与其把闺女嫁进规矩多多、麻烦也多多的皇室或是高官显贵之家,倒不如给她选个好拿捏的夫婿,还能省却许多后患。
而且对于皇帝来说,现在最让他烦心的就是朝堂里纠缠不清的各种势力,乍一得知齐靖安的家世背景如此简单,反倒让他觉得“满心清爽”:如果这小子真能配得上他的掌上明珠,就选他做驸马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倘若配不上,磨练几年之后也可以做个帝党纯臣嘛,总之都是“很实用”的。
于是接下来,皇帝陛下自然要更进一步地考察齐靖安的才华和能力了:重头戏终于开始,齐靖安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君前独对”的正确节奏吧?之前那“家长里短”的话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当皇帝终于把话题引上了“正确”的方向,齐靖安便也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事实证明,他的“表现能力”着实不凡——
由于皇帝只是一时兴起地召了齐靖安过来,并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他有心想要问一些比较高深的问题吧,张了张嘴却发现肚子里没货,于是只能把之前的考试题目又拿出来“救场”……可这样一来,皇帝的聊天兴致已然大大降低了。
谁成想,齐靖安这小子当真机灵,他先用高度概括的语言把他的答题要点简单地复述一遍,然后就“顺水推舟”地称赞起了皇帝陛下的出题水平,又委婉地暗示了科举考试的题目有点儿脱离实际,于是便把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另一个方向上。
皇帝的兴致马上又被勾了起来,因为这个话题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他平生最讨厌那些大臣们在他面前引经据典、唧唧歪歪了,但他偏偏又不能凭着本心随意发作,否则肯定会被暗讽“没文化”,真是怎一个憋屈了得!
直至今天,皇帝陛下才从齐靖安这里找到了“安慰”:原来问题根本不是出在他的身上,也不能怪他“没文化”,反而应该怪大臣们都“太有文化”了——想想也是,大臣们都是通过科举选拔上来的,而科举考试的题目本身就是唧唧歪歪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唧唧歪歪?但按齐靖安所言,引经据典未必能解决实际问题,反而有可能浪费许多时间和精力——皇帝觉得这小子说得实在太对了!唧唧歪歪除了能惹他心烦以外,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样想着,皇帝越发觉得齐靖安很顺眼了,不但“知情识趣”,就连想法都跟他“英雄之所见略同”!
而且相比起唧唧歪歪的大臣们,齐靖安的说话方式也让皇帝陛下感觉非常舒服,仿若清泉流过心田:这小子说起故事来,有声有色、趣味横生;就算是拍马屁,也显得真诚可信、不落俗套——于是他们就这么聊啊聊,话题不断地延展开来,从国家大事聊到天文地理,又从民俗风情聊到各地美食,直聊到日头西斜、皇帝的“龙腹”都破天荒地“咕咕咕”地叫了起来,这一场愉快的交谈才意犹未尽地接近了尾声。
“靖安哪,你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