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吃了一惊,没等皇帝开口,已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握住李寻欢腕脉,略诊了诊就扶过他身体,用指节在他背后穴道上按着。/p
皇帝本也有些惊讶地向前倾了倾,见黛玉目光转向自己,颇有些埋怨的意思,便悻悻地靠了回去,揉着鼻子哼道:“这可不是我干的……他都说没用刑了嘛!”/p
黛玉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迁怒。但李寻欢的旧疾经了多半年调养,已经大有好转,如今再次发作,显是诏狱之中环境恶劣,他又一直不曾服药,再加上心情郁结,内外交逼,是以比先前更严重了几分。/p
思前想后,这黑锅仍是要扣到皇帝头上的,只是一望之下,见皇帝目光闪烁,竟带了心虚的意味,自也不好当面指责。顿了一顿便叹气道:“他不叫我管,这事便请圣上作主罢。左右他再在此处待下去,也用不着动什么刑,已是熬不过年关了。”/p
皇帝听得眉梢一阵乱跳,忙道:“真这么严重?”/p
黛玉一直扶着李寻欢,听他喘息急促,却连咳嗽都咳嗽不出来,心里早疼得如五脏都绞在一起。又想这人但凡能开口,必定还要逞强,索性手指一挪,按住了几处安神助眠的穴道。李寻欢如今体力不支,渐渐昏睡过去,黛玉便轻轻将他身体靠上椅背,让开身子道:“看他这样,圣上觉得还有追究的必要么?”/p
皇帝登时“咳”了一声,连声道:“又不是我要追究,你没听见他刚才,跟我一句一句的只是顶?我带你来,不是为了放他是为什么?你赶紧把他带回去,带回去!我听说你这小姑娘颇懂得些医术,我再叫太医院的人去帮你看着,要什么东西尽管说。要是治不好,我……你……咳,总之你我心里都不能好过,是不是?”/p
李寻欢当日被下到诏狱,因皇帝不肯背“忘恩负义”的黑锅,就没有说过罪名,如今放出来,有皇帝亲自下令,也是黑不提白不提的事。所幸镇抚司的锦衣卫都是办老了差的,一句话都没多问,就像狱中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p
从被抬到马车之上,一直到回返李园,李寻欢一直昏迷不醒。/p
黛玉知道他这次不但大大伤了元气,想来心里也颇为煎熬,眼见病势凶猛,也顾不上他之前还刚教自己难过伤心,跟马车到了李园,便吩咐着众人安置,又是重新诊脉,还不及写方子抓药,又是迎接皇帝派来的御医。看着众人会诊,总没有自己插进去的地方,只得先退了出来,忽然觉得浑身乏力,头晕得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迈步,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p
她其实昏得并不踏实,心里千头万绪,情知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猛地一睁眼,见自己躺在床上,床边又是紫鹃雪雁两个,正静静地望着自己。/p
她想着自从自己病好后,这般情景倒是不多见了,想不到连日来竟遇到两次,忍不住一笑,就想撑着起来。紫鹃急着把她按住,气道:“你不要命了?这般作践自己,何苦来!”/p
黛玉见她和雪雁两人都是神情憔悴,眼中满布血丝,忍不住心疼,便听她的话躺下了,轻声道:“好姐姐,你别急,我……我是没有大碍的……”/p
“罢哟!你是什么情形,难道我们看不出来?”雪雁不等她说完就接上来道,“你自己算算,多少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又出去奔波这一趟,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累,多少气,我们也不得跟着。你就当宽我们的心,多躺一躺不好?”/p
黛玉听她一句一句,倒像说进自己心坎里去,想着自幼和这两个丫头相亲,自然知道她们的感受。如今她们以情相劝,自己为了她们,也该珍惜身体,这方是个彼此爱重的态度。谁知那位表兄,平日里还听自己劝两句,到了紧要时候,也不过一意孤行,以为对自己好,便将自己远远地推开去,岂不是自己素日一片心思都白费了呢!/p
她本就是多情善感的人,这些日子以来忧思堆在心里,只是强压着忙东忙西,此刻一病倒了,便再也克制不住,眼泪如泉水般涌出来,不一会枕上就湿了一片。/p
紫鹃二人只道她累得病了,难免娇气些,况她本来就是个爱哭的性子,谁也不以为是真正伤心,过来拉着她的手虚言抚慰。/p
黛玉晓得她两个不知就里,自己也不肯说,哭了一阵,忽又想不知李寻欢现在如何了,太医院的堂上官、御医等还在那边会诊,也不知结果,想到半截才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暗对自己道:“我倒这般牵肠挂肚的,只是白操心,到了他那里又是一句‘与她没有关系’就撂开了,真是好没意思!”/p
心里激荡之余,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竟咳嗽起来。紫鹃见了,忙用手绢帮她衬着,果然没咳几声,绢子上已溅了几痕血花。/p
雪雁一眼看见了,失惊道:“这可怎么好!”被紫鹃猛地一拉,才知失言,忙闭了嘴。黛玉却早就觉得喉咙腥甜,一瞥就瞥见了,怕她两个惊慌,忙笑道:“不妨事。你们忘了梅二先生说的,我这病还要再过两年,方能彻底痊愈,一丝不犯。如今入冬气候燥,嗓子里干,兼这几日上了火,免不了勾起来些。我自己就知道怎么治,蝎蝎蜇蜇的做什么?”/p
当下叫雪雁找纸笔,按自己口述的写了方子,待会交给下人,一总去抓药。左思右想还是放不下心,便试探着问道:“他……他怎么样了?”/p
紫鹃不禁“咳”的一声,气得一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