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站在画前,看的入神,不曾留意到身后的脚步。
裴珍珠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缓步走到画廊,跟她并肩。“你来了。”
她朝裴珍珠微笑,眼底敛去所有不为人知的疲惫。“在这么多画中,我最喜爱这一幅。”
裴珍珠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眼前的素描,名叫《路》。
她轻轻一笑:“早已有人相中,明天就要售出。”
“以退为进,同样是给自己的一条生路。”明晚垮下肩膀,神情柔美松懈。“没必要到了绝境,才知道回头。”
“你想好了吗?”裴珍珠挑起细眉,领会了她的意思,脸上依旧没太多表情,不喜不怒。
明晚走前一步,伸手覆上画中那条被浓雾笼罩的小径,默默点了点头。
她到了为自己选择的时候了。
而不是,被选择。
赵敏芝在几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通知明晚来见她。
明晚知道这一日,意味着什么,她不曾回避,这一场风波,迟早要来。
“老爷子的病情反反复复,我算是看明白一件事,钱买不来健康,身子才是最大的资本。”赵敏芝依靠在明仁医院的休息室沙发上,秀雅的面容上的笑,没有半点感情。“小晚,这位是中医院的主任,帮你调理调理身体。”
明晚淡淡一笑,看着赵敏芝对面的陌生男人,他头发花白,神色庄严。裴立业住院,裴煜泽出差,这回赵敏芝是找准时机,再无人保她了,务必要铲除她了。
要把她打入冷宫,只需要一道懿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妈,没必要到这一步吧。”她的目光没有任何闪避。
“这一步,是你必须要走的。”赵敏芝直言不讳。
“如果我拒绝呢?”她的笑意不达眼底。她试图保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赵敏芝冷冷地勾起唇边笑容,两人一坐一站,目光交汇,僵持不下。是她小瞧了明晚的骨气,错以为明晚好摆布。
“蒋主任,请你去做好准备。”她不顾明晚的颜面,指派心腹。“要最先进的仪器。”
空空荡荡的休息室,只剩下两个女人。
赵敏芝警告:“裴家只有煜泽一个儿子,不管怎么样,我要万无一失。”
她暗示,明晚嫁入裴家已经半年,肚子却毫无动静。
明晚充分看出赵敏芝的用意,就算要走,她亦不愿丢弃人格。这样的家族,已经令她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温暖了。
“我会走的。”她开了口,字字冷漠。
“没有人逼你走。”赵敏芝回道,游刃有余。
“是我自己要走,请您不要逼人太甚。”明晚眸光坚毅,她不愿成为被押赴刑场的死囚,去接受赵敏芝所谓的“关怀”。
“让我看看你有多聪明。”赵敏芝丢下一句,眼神穿透过明晚的身子。
明晚跟赵敏芝达成共识,她要的是全身而退。
站在二十楼的窗口前,她俯视着明仁医院门口道路上的车水马龙,久久不发一语。
口袋中的手机,电流一般,震得她全身发麻。
她接了,是裴煜泽打来的。
“在哪里?”
“在医院。”
“明晚,我是明晚的飞机。”
她心情异常沉重,却当下笑出声来:“裴煜泽,这是你最新的冷笑话吗?”
裴煜泽的嗓音也轻松起来:“在家等我。”
“不。”明晚突然说:“我来机场接你。”
他错愕万分:“真的?”
“嗯。”
“好,到时见。”裴煜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
明晚莫名失落地挂了电话,紧紧攥着手机,手心早已沁出汗水。
她不会觉得,舍不得。
裴家的长形餐桌,坐着三个女人,犹如国际会议,三方对谈。赵敏芝从医院回到裴家之后,一整个下午都没吭声。
赵敏芝是电影演员出身,哪怕不用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及其细腻。深知这种言语冷暴力,才是可怕的。
明晚打破此刻的死寂,放下碗筷:“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裴珍珠终于选择为明晚说话:“妈,别大惊小怪的,我也不想生孩子,在外国,这种丁克家族的现象很普遍,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想生,明晚不会生,你们想让裴家断子绝孙吗?再说这种混账话,滚回你的外国去!”赵敏芝发作了,脸色铁青。
不会生三个字,像是一把刀刃,无声地插入明晚的心。
即使自己嫁的不是裴家这种豪门,对于平凡的家庭,不孕不育也是个沉重的话题。
她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何种结果。
裴珍珠同情地望向明晚,她已经想好了用自己的方式结果这段婚姻,但上苍显然对自己更残忍。无论她往后何去何从,婚姻生活都不会顺遂。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在这种敏感问题上包容豁达。
“煜泽最讨厌孩子了,妈,他们先过两人世界,看最好的医生,慢慢来,又不是治不好。”裴珍珠拉住明晚的手,难得放低姿态,朝着赵敏芝说。
“煜泽就算不喜欢孩子,要不要和能不能,有着本质的区别。”赵敏芝以餐巾擦拭双手,面无表情地说,平时文雅端庄的贵妇人,此刻看起来格外态度强硬。“就算煜泽不想要孩子,裴家也不会留一个无法传宗接代的儿媳妇。”
“都什么时代了,妈!”裴珍珠追了上去。
明晚吃了几口饭菜而已,胃疼的厉害,她苦笑,刚才真像极了一出苦情戏。一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