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沣离跪地,目光越过怜卿,落在躺在床上的司懿轩身上。他并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眼中跌宕起伏的波澜,毫无遗漏地展现在了怜卿的面前。夜剡冥口中的“很不好”,在这一刻得到了沣离的证实。
即便是那一年,大雪封山,身重数箭伤及内脏,司懿轩失血昏迷三天三夜,情况都是没有如此糟糕的。现下沣离想起来,都是忍不住想要为自家主子叫数声苦的。那个位置,外人看上去权势无边荣光无限,哪里会是瞅得见主子从不外言的危险和累累伤痕。
怜卿点头,示意沣离不必大行跪礼。怜卿向来是不喜这些繁复的礼节的,众生平等,只不过是有的人出身贫富不同才致使他们后来有了等级之上的差距罢了。说起来,这还是沣离第二次对她行如此大礼。
第一次的时候,怜卿依旧是记得真切。那一日午后的阳光格外的暖,竹谷的樱花开得正盛,怜卿依坐在树下假寐。司懿轩依旧是一身水蓝色的衣袍,配上他柔和温暖的目光,整个人看上去俨然天神。怜卿微微仰着下巴看着司懿轩的时候,忍不住惊艳了一把。
就是在那个午后,司懿轩引了沣离来见她,说这是他培养多年的暗卫首领,自今日起,就听由她的调遣安排。那个时候还是怜卿第一次见到暗卫,绕着沣离忍不住转了好几圈儿,才发现暗卫原来并不是之前看到的所谓大众脸。无疑,沣离是俊美的。也只不过是俊美罢了,比之司懿轩差之甚远。
那个时候怜卿还暗自咂舌,都怪司懿轩经常在自己的跟前乱晃,再加上白斩月,将她原本不高的审美水平提升了何止是一大截啊。那个时候初见怜卿的沣离也是如此跪在她的面前的,恭敬却不卑不亢。也是在那个时候,怜卿说你不必跪我,沣离讶然的表情如今还是清晰地印在怜卿的脑海之中。
沣离并不起身,拉回自己的视线看向怜卿,“主子他……”剩下的话,沣离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了。
怜卿了悟,沣离的这一跪,将他们两个人跳出原本的身份。与其说沣离跪的是怜卿,不如说沣离跪的是怜卿的医者身份更为合适。
“沣离,他,会好起来。”怜卿保证,目光坚定,似乎是要透过沣离表面上的所有的不确定和担心,看透他的灵魂。那样灼烫,那样坚不可摧。
沣离也是为之一震,怜卿一直给他们的感觉都是淡然的,眼底抹不去哀愁,笑起来的时候尤以那一双眸子光彩夺目。但是此刻,沣离从怜卿的眼中看出的,除了势必要治好主子的决心和坚定,还有——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痛恨。沣离再清楚不过这样的神色,他也曾在司懿轩的身上见到过。
他们都是面上无害柔软的人,却并不意味着没有杀伤力。他们有想要守护的信仰和人,但凡是有人触碰到了这底线,他们会不计任何代价的将对方坠深渊而不足以姑息。司懿轩和怜卿。
是啊,曾经怜卿认定白斩月是和她一样的人,有过惨烈的过去和埋藏心底的秘密,以及抹不去的伤痕。然而,她和司懿轩,又是何尝不相像呢?若论起不同,只不过是司懿轩一直以和风拂面的温柔和笑意,将他的疼痛和伤疤掩盖的很好罢了。司懿轩的苦,也只有这一路上陪着他走过来的兄弟属下,是清楚明晓的。而司懿轩在怜卿的面前,永远展现的都是自己完好无事的一面。
这样的爱,是深入骨髓的守护啊。
“多谢小姐。”得了怜卿的保证,沣离这才是稍微放了一下心,长身而起,规规矩矩的立在一侧。
怜卿知道沣离已经放了心,这才是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司懿轩的身上。也不过是半日的时间,他脸上的皱纹,就已是这么深刻了,怜卿兀自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讲给身后的沣离听的,“原来他长了皱纹,是这个样子啊。”语气里面的哀伤,在这屋内静静地流淌着,让人无从安慰无从开口。
夕阳的斜晖透过微微敞开着的窗子洒进来,金灿灿明晃晃的,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但是,这又不是梦。如果是梦一场,那该是有多好啊。
真可惜。
“沣离,你决定好了吧?”怜卿不看沣离而问道。
沣离点头,面上看不出来任何的波澜,唯有那一双眸子凌厉而狠绝,“是。”欠债哪有不还的道理,他决定好了,纵是粉身碎骨,也要将那只手给揪出来。
“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怜卿的目光依旧是没有移开司懿轩的身上半分,“做你决定好的事情,我只要知道详情。”没错,她要知道那个人是谁又为何下此毒手。
沣离忍不住对眼前的这个女子赞叹,她深明大义,她坚韧不屈服,她清楚什么事最重要。若是换做平常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哭哭啼啼躲在背后去。而她,却是要时刻了解那只黑手的动态和详情。沣离心想,她的心里面其实也是有主子的,只不过一直隐藏着没有说,只不过是她向来淡然的模样让他们忽视了。
不由得想起一直纠缠着自家主子不放的似锦公主,也不过是一个女娃娃,得了主子的一次温柔的对待,便是如痴如醉了。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欢喜吧,似锦公主所迷恋的不过是表面上所看到的主子,如沐春风、温柔有礼、智勇无双等等。但是怜卿所看到的,并不只是司懿轩的表面,她看到的——是司懿轩的心。
但是如若遇此情况的人是似锦公主,怕是早就哭成一团糟,冲动到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