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的哀伤,他抱着这个大男孩不断地哄,说着大半辈子都没再说过的甜言蜜语来安慰他:“我也不想离开你,我想带你远走高飞……”

可他心里却说,我的小傻瓜,我怎么可能不离开呢?你还那么年轻,我却已经是个半身埋进土里的老男人了……

“我们去卢尔马兰,你还记得吗,你最爱那里与天相接的紫色花田……”

那些爱恨情仇,那些岁月的磨难,那些对你的日思夜想,早已使我千疮百孔,而你的出现只能让我负重的灵魂得到暂时的解脱,如同回光返照……

“我们找个僻静的农舍,养一匹雪白的安达卢西亚马,就像海子诗里所写的那样……”

我终有一天离开你,在你年华正好的时候,骤然消逝,不值得你牵挂,不值得你为我牺牲分毫……

柏长青故作轻松地拍着他的背说:“可是你舍得跟我走吗?你的朋友,你的学业,该怎么办呢?”

是啊,多么让人心动的愿景,可叶禹凡却犹豫起来。

他皱着眉头,像是在做什么天人交战,过了很久,他才诚实道:“我想不管不顾,只跟你在一起,但是我这么想的时候,这里很难受。”他茫然得指着自己的胸口,有些不解。

柏长青苦笑了一下,果然如此。

人死复生是多么复杂又不可思议的事,只是拥有夏骁川记忆的百分之一,或是夏骁川的灵魂碎片,就足以让怀念他的人感天谢地了,他怎会强求这个少年承载往生者的执念,傀儡般地活着呢?叶禹凡应该有属于他自己人生的轨道。

柏长青状似无措地问他:“那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叶禹凡咬着嘴唇,趴回柏长青胸口,闷闷地说:“我不知道。”

柏长青提醒他:“我记得,你还在参加一个绘画比赛吧?”

“好像是……”叶禹凡晃了晃头,“这两天我总觉得有点恍惚。”

柏长青:“哪里恍惚?”

叶禹凡:“好像忘记了一些事。”

柏长青:“是因为见到我,太高兴了吗?”

“也许是吧,”叶禹凡突然笑了,“你知道吗,自从我清醒以来,夜夜梦魇,几乎没有一天睡过好觉,直到前天跟你来到这里,我才觉得踏实,能安心入睡真是太好了。”这是少年在这两天中唯一绽放的笑容,他一直很不安,像是在害怕什么。

柏长青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时候清醒的?”

叶禹凡想了想,说:“快两年了吧。”

柏长青笑道:“那这两年,你应该画了不少画吧?”

“不,”叶禹凡看着自己的手,苦恼道,“感觉没有以前那么得心应手了……”

柏长青道:“可能是生疏吧,毕竟,那么久都没有画了,还是得多动动手才好……你想画画吗?”

“想啊,”叶禹凡有些失神道,“无时不刻地想。”

柏长青撑起身:“我们一起去买些纸笔和颜料。”

叶禹凡却像只猫一样弓了起来,他不愿意出这个房间一步,又不想与柏长青分开。

柏长青叹了口气:“我们还得去买些吃的回来,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主食了。”

叶禹凡望着柏长青,拼命摇头:“你不要走。”

“我保证很快就会回来,你看,我的护照和□□都在这里,我只带一些现金,哪里都去不了,”柏长青看了眼自己的腕表,说,“最多三十分钟。”

叶禹凡捧着柏长青递过来的护照,很艰难地说:“那我等着你。”

柏长青摸了摸他的头顶,穿上大衣和帽子就出门了。

回来的时候,叶禹凡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抱着双腿,裹着薄毯——上头有柏长青的味道,他蹲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房门。

见柏长青进来,叶禹凡忙不迭地跳下来扑上去,狠狠地抱住。

柏长青无奈地拍着他的背:“你看,我没骗你。”

短短二十来分钟,却让叶禹凡觉得,像是等了好几个小时。

纸笔和颜料都是画材店里的基本款,短时间内也没有更多的选择。叶禹凡不挑,翻开速写本就开始随手涂画,速度很快,一张接着一张,线条像是流水似得从笔下淌出。

少年的眼睛像是一台移动摄像机,眼前的男人走到哪儿,他的画笔就追随到那儿,柏长青提着水壶烧水的,弯腰洗水果的,整理床铺的……他画得心情飞扬,没有比画自己的爱人更让他觉得充实快乐的事了。

可他很快就累了,握着笔的手越来越无力,他毫无知觉,等柏长青发现的时候,他竟然已经闭上了眼睛!

“……骁川?”刚削好苹果的柏长青紧张地凑过去,听少年迷迷糊糊应了一声,道,“长青,我困……”

他们早上躺到九点才醒,现在又不到午时,怎么会困呢?虽然奇怪,但柏长青没有说什么,替叶禹凡放平身体,盖上被子。

他抽出本子翻看,没一会儿,双手就颤抖起来。

那熟悉的人影,飘渺绝伦的画风,只可能出自一人之手……他再也不怀疑,这就是他的骁川!

只不过,你是在想念过去的我吗?那个年轻俊雅,站在你身边也毫不逊色的我……

男人抱着本子,禁不住泪流满面。

泪水沾湿了页面,线条晕成一点墨云,装饰了画面上,年轻男子的衣衫。

而就在这个时候,柏长青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动了一下,他侧过头去,竟见躺在床上的叶禹凡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状态提示:第155章--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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