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住抖颤的右手不放,禅暝在原地沉默下来,高贵的头颅始终无法抬起来正视眼前之人。独步清风轻轻一招,替他拾起清风剑,想要交还,禅暝却是不接。独步清风见状,笑道:“观汝最后剑路,曾以左臂作势欲挡,出自本能,吾猜测汝该惯用双剑才是,何故却以单剑来挑战呢?”禅暝闻言哈笑一声,黯然答道:“是啊,吾之剑道因此剑之威而蒙尘了!”说罢,转身欲走。独步清风在身后叫住道:“汝之剑尚未取走。”禅暝头也不回道:“此剑威力过猛,根本找不到能与之配合之剑,留之何益?前辈替吾保存。若哪天前辈遇上天子,或者可问他是否想要,后会有期。”说完,身化玄风,直入苍冥。
惊天剑决终了,胜者也无欢喜,此时娥罗刹从天而降,先是关心了一阵,又喝骂禅暝不是东西,最后把独步清风夸成了剑神!独步清风不以为然地笑笑,道:“他之实力远不止如此,只是心中尚有障碍未能逾越,故而惜败,吾实不如也。”娥罗刹不服道:“清风,你当我是魔类,就完全不懂剑道么?据音魔所言,剑之最上层者,能驭天地万物,手中无剑,更胜有剑!但有一样,却是这层境界的剑术高手也无法驾驭的!”独步清风听是音魔对剑道的领悟,也颇感兴趣,便问道:“喔!为何?”娥罗刹娇哼道:“求我,求我就告诉你!”独步清风摇摇头,迈开步伐就要回去,娥罗刹连忙拉住他强壮的臂弯,气道:“你这人真是不解风情!罢了,告诉你!是剑意啊!他人的剑意!音魔曾言,剑术高手,或能驾驭他人佩剑,但能将剑气升华为剑意发散者,本身便是剑中能者,剑意乃其剑道特质,独一无二,无形无质,绝难防御,遑论驾驭?换言之,能驭他人剑意者,便达到了传说中的剑神境界,再强之剑也唯有臣服,你说对不对?”独步清风不置可否,只轻笑一声,拉着娥罗刹回家不提。
其实娥罗刹虽然只是道听途说,本身对剑道一窍不通,却也句句是真。当初年幼的禅暝跟着业无涯第一次在雪地中见到独步清风时,心中便有所觉,后来照着样子偷学其剑法,因为天赋异禀,从初窥门径到登堂入室只在一瞬之间,但这样完美的天赋却害了他!他看见了自己剑道的终途!独步清风就像一道拦在他面前的槛,高的永远无法跨越!当时他逃走了,因为他知道,独步清风的剑驾驭着风雪,同样驾驭着剑雪洪炉第二峰传来的绝妙琴音,驾驭着剑雪洪炉的一切!他头晕目眩,他感到整个世界都是绕着独步清风旋转的,只要自己仍然身在这天地之间,便永远摆脱不了他的控制!所以他要毁掉这个世界!他要跳出来!然后与独步清风站在相同的高度决一雌雄!
戌深深地了解禅暝的心理,故而要他在灭世之前先打败独步清风,这本是本末倒置的做法,将禅暝最终要做的事大大提前,与他的计划是严重背离的,但为了得到谛灭禅剑,为了掌握关键,他还是答应了。谛灭禅剑乃历代亡者所持毁灭之剑,无上剑威甚至令禅暝杀败圣羽天国圣主,自然也令他相信,自己能够打败独步清风,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要说这次剑决最大的赢家是谁,毫无疑问,是戌!禅暝正如他所料,暂时不再是威胁,接下来只要想办法回收谛灭禅剑便可,一切都在计算之中,他什么也没有损失,禅暝的趁火打劫反让自己陷入了死路,找不到出口。
黑色鱼鳞封锁天空的异象持续了大半日,当“鱼鳞”缓缓消退时,东方一轮红日已自海面浮起。莲花岛封闭的洞口内走出一条雪白的身影,披散着柔软的长发,衣服还是那套衣服,只是所有的颜色,包括蓝斐的血,都像被吸入了体内,白的不染纤尘,白的超凡脱俗。觉蔑师太师徒早已在洞外等候,见亡天子步出,气质大变,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哀伤。亡天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上前一手搭上恩师肩膀,轻笑道:“弟子悟了,师尊不该高兴吗?”觉蔑师太轻叹一声,换上笑脸道:“为师自然高兴,但徒儿证悟之途,未免过于坎坷了。”亡天子又笑一声,转问道:“师尊可有私藏法宝,赠弟子一件如何?”觉蔑师太见问,忙答道:“徒儿要何法宝?”亡天子脱口而出道:“要一件没有任何特殊属性,却又可以容纳两种对立力量的法宝,可作兵器者最佳。”觉蔑师太闻言,为难道:“为师所有皆乃佛门法宝,或多或少沾染佛气,怕是不合。”亡天子点点头,正要说话,天上一道金光骤然而落,光中人影一闪而逝,向远处飞去。亡天子忙向觉蔑师太告辞,不等回话,化光追去。
无人海岛之上,金光落地,现出了染衅身影,亡天子随后赶到,与之对视。染衅仿佛很满意亡天子的变化,笑说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亡天子语无波澜问道:“你对蓝姐说了些什么?”染衅哼哼一笑,道:“你就当作是蛊惑之言好了,何必深究?反正人已经死了,你也放下了不是吗?”亡天子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回道:“但你放下了吗?毕竟你才是促成她死亡的元凶不是吗?伤害一个自己不愿伤害的人,这种感觉好吗?”染衅仿佛被说到痛处,喝道:“住口!你又知道什么?”转念一想,又笑道,“你好啊!已经懂得将责任推给别人了是吗?就怕你自以为是,这样最好!”
亡天子看着染衅,明知不会得到答案,但还是问道:“你究竟是谁?”染衅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