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钧和自是不知道那个让他很糟心的媳妇会站在路边上对着别的男人流口水,他现在也没工夫管这些事。
“启奏陛下,此次燕军夜袭江宁并未袭击江宁守军更未攻城,而是派小队人马潜入城中直击江宁府衙与府库。”兵部尚书崔明铎出列道,“江宁虽有长江天堑依仗,但对岸乃是燕军驻有重兵的滁州,无论陆路水路历来盘查严谨,又怎会让敌人运了兵进来。再者燕军袭击府库还可认为是劫掠,可袭击府衙就说不通了。臣以为,江宁一事定有内应,而燕军所图也绝非是金银。”
崔明铎言罢站回班内,殿中群臣互相交换着眼神亦是疑窦丛生。
起初听说燕军夜袭江宁,不少人都以为是燕军大举攻城,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江宁并未被攻下不说,死人也没死多少,不过江宁知府李守仁与朝廷派去的监察御史却是死在衙内。
付泽凯身为百官之首站在最前面,冷汗涔涔,里衣已是黏在了背上。旁人不知道江宁府有什么,他可是知道。
年初的时候户部盘查各地上缴国库的税银,发现江宁的税银比往年少了三成。近几年大楚风调雨顺,江宁并未遭灾也没打仗,怎的突然就少了税银?查问江宁府得到的答复是半路遇到匪徒损失了一车银子,可历来都有重兵押送的税银怎会突然被土匪劫了。中书省觉得事有蹊跷便上奏皇帝派监察御史去江宁一探究竟。
这一查不仅查出了江宁知府李守仁贪墨,还从李守仁的私宅里抄出了一个叫《浮世录》的东西。这东西是个账本,不仅记录了李守仁上下钻营贿赂高官的详情,还载有不少官员的阴私之事,甚至推测了几个高官有北通燕军的嫌疑。可以说,谁得到了《浮世录》,便是捏住了大楚半数官员的咽喉。
那个监察御史是个机灵的人,最初的惊惧之后便用秘折专奏将此事告知了皇帝柏钧昊。因着牵连面太广,柏钧昊并未明查此事,只叫了付泽凯来商议。最后二人决定,让监察御史将李守仁与那东西一道押解回京再行议处。
可现在《浮世录》没了。
这事本就只有四人知晓,如今死了两个,除了宰相付泽凯,难道还能是柏钧昊自己泄密?
自古伴君如伴虎,饶是付泽凯是顾命大臣与柏钧昊君臣感情甚好也难逃帝王的疑心。
年轻皇帝坐在龙椅里默不作声,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御阶以上御座以下的台阶上停留了片刻——这是属于王太卿顾贤的位置,不过他已久不上朝了——最后还是落到了付泽凯身上。
“宰相以为如何?”
柏钧昊的语调竟还很轻松,似是对此不以为意。付泽凯犹豫一下,出班答道:“回陛下,臣以为崔大人之人很有道理。若是此事真为燕军所为,那江宁驻军必有通敌之嫌。若此事不是燕军所为,其图谋定也不小。”
柏钧昊闻言隐隐一笑,去看柏钧和,果然柏钧和已是目光森寒地盯着付泽凯了。
“皇弟有话直说,何苦那样看着你未来的泰山老丈人,也不怕伤了你家准王卿的心。”
“皇兄倒是好兴致拿臣弟取笑。我大楚与北燕隔长江而治,沿江各地驻军皆是我大楚精锐之师,其调兵虎符先是由父王掌管,父王薨后便传到臣弟手中,宰相此言与指责臣弟通敌叛国何异?至少也是个治下不严。臣弟知道付大人早就惦记着把臣弟手里的兵权收回去了,现在有现成的罪名,还不上赶着往臣弟脑袋上扣。”
柏钧和说着又是狠瞪付泽凯一眼,愤愤不平。
“胡闹。”柏钧昊轻斥一句,“总有大臣跟朕说瑞王是个冷面王,站你三丈之外便觉寒气逼人,朕怎么觉得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朝堂之上还如此戏言,哪有半点冷面的影子。”
“要不是他们总觉得臣弟年轻难堪大任,臣弟又怎会整天板着个脸,累不累啊。何况皇兄是臣弟的嫡亲兄长,臣弟在您面前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可不是戏言。”
“早些年见王太卿对你严厉,朕与母后都偏宠你,倒纵了你这副性子。”柏钧昊笑骂弟弟一句,转而对付泽凯道,“宰相不必与他计较,只回去叫咱们准王卿冷这小子几天,他一准给你认错去。”
“嘁,谁稀罕理他。”
“也不知道是谁道听途说自己媳妇受委屈了就巴巴找上门去给人家撑腰,朕可是听说宰相大方地分了付东楼极丰厚的一份家产,也不知道是这当爹的心疼儿子还是某个人心疼媳妇。”
“皇兄到底是拿臣弟当小孩子,净说这些儿女情长的。”柏钧和跪了下来叩首请求道,“求皇兄放臣弟去江宁彻查此事,给臣弟个机会为皇兄分忧,也叫大臣们看看臣弟的本事,免得他们说臣弟是个顶着父王遗泽碌碌无为的草包。”
“谁说皇弟是草包朕第一个不依。朕听说皇弟在京郊操练羽林军颇有成果,可见皇弟有统兵之才,真乃吾家千里驹也。不过皇弟自弱冠起每日待在军营的时间比在王府都多,终身大事拖到现在才定下来,眼看着你就要大婚了,朕虽然也觉得你去最合适,可若真叫你去了老百姓定要说朕这个做哥哥的不近人情,竟把要成婚的弟弟派去出远门,就是王太卿那里朕也交代不过去啊。”
柏钧昊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御阶亲自将柏钧和扶了起来,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胡虏未灭何以为家……”
“不能齐家如何平天下。”柏钧昊突然冷了脸截住了柏钧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