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误判案在刑部衙门正式开堂。/p
邵安端居堂上主位,是谓主审;刑部诸人站立于侧,是谓陪审。堂上还有枢密使高巍在旁坐着,奉旨听审。/p
邵安一拍惊堂木,肃然道:“带人犯。”/p
冯彻一身灰白『色』囚服,手脚带铐,蹒跚而行。虽然潦倒,但精神尚可,也无刑伤。/p
在场的多是刑部官员,大家平日里与大理寺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此时见大理寺长官跪于堂下,一个个心头沉重万分。/p
按例先问案情前因后果,冯彻供认不讳,误判属实。/p
刑部官员们听了冯彻供词,各个摇头叹息,看来流放是免不了的。高巍得意洋洋,觉得此案已板上钉钉,冯彻跑不了了。/p
邵安却没有急着结案,又问道:“你与刘咏舟曾在刑部共事,是否有仇?”/p
冯彻不知邵安为何有此一问,如实道:“不曾结仇。”/p
“何人能证明?”/p
冯彻不假思索道:“堂上诸位刑部官员,皆可证明。”/p
邵安扫视站在的陪审官员,大家称的确无仇。/p
邵安又传了当年为刘咏舟验尸的仵作,问道:“刘咏舟死后,是你验的尸?”/p
仵作跪禀:“是。”/p
“刘咏舟死因为何?”/p
“死者脖子上勒痕呈深紫『色』。上交于左右耳后。眼合唇开,舌根发紫,舌尖突出口半寸,喉骨破碎。确为吊死无疑。”/p
“刘咏舟身上刑伤是否致命?是否有用刑过度之嫌?”/p
仵作答:“没有。”/p
邵安再拍惊堂木,“传证人。”/p
众人疑『惑』,纷纷望向门口,心道哪来的证人,是来证明什么的?结果发现,来者竟然是刘汝卿。/p
邵安问道:“你父死于何因?”/p
刘汝卿答道:“家父上吊而亡,皆因董疾『逼』迫而死。”/p
“尔等为刘咏舟殓葬时,其刑伤是否过重?”/p
“只有鞭伤,再无其他。”/p
邵安总结道:“看来刘咏舟并非死于酷刑。”/p
高巍听到这里,感觉有点不对头了,『插』话道:“误判罪既已查明,为何要查刘咏舟死因?还请丞相速速结案。”/p
邵安却道:“高将军所言甚是。可凡事要依法办理。本朝律例:凡官吏挟私仇故禁平人者,杖八十;因而致死者,斩。1”/p
“那就应判斩刑。”高巍理所当然的说道。/p
在场的文官不忿,高巍只是来听审的,有何权力发言,干预审讯?/p
邵安道:“将军此言差矣。刚已证明,冯彻与刘咏舟无怨无仇,并非‘怀挟私仇’。其次刘咏舟并非由于刑法致死。其死因,乃是董疾『逼』杀。”/p
高巍怒道:“要不是冯彻囚禁刘咏舟,何以遭董疾毒手?”/p
“将军所言极是。”邵安正襟危坐,高声宣判,“冯彻在未有确实证据前,非法囚禁犯人。按律:若不应禁而禁,及不应枷、鏁、杻而枷、鏁、杻者,杖六十。2”/p
邵安话音刚落,高巍第一个嚷起来了,“怎能如此轻判?”/p
邵安不理会他,只问原告刘汝卿,“如此可否?”/p
刘汝卿已见识到了冯彻的公正,心中早无怨言,故而叩首道:“丞相所判,草民心服口服。”/p
邵安再问陪审官员,众刑部官员也无异议。/p
最后邵安问冯彻,是否知罪?/p
冯彻称是,面上无悲亦无喜,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邵安一眼。然邵安并未看他,侧首对差役下令:“行刑。”/p
“且慢。”高巍站起来阻止,“邵丞相,能否让禁军来执刑?”/p
很明显,高巍此举是要打死冯彻,邵安皱眉道:“禁军非司法衙门,无权掌刑。”/p
高巍气得一口气呛在那里,狠狠道:“本将认为邵相量刑过轻,请重判。”/p
邵安悠悠道:“将军只是来听审的。若觉得审理不当,需先向圣上禀报,圣上下旨后,才能重审。”/p
一句话说得高巍不得不低头,气得转身就走。邵安默默看向他的背影,毫无挽留之意。这看似是一场简单的审讯,实则是文臣武将之间的一场暗斗。邵安本来是不偏不倚,端居高位,维持着朝堂的平衡。但为了冯彻,他到底是站到了文官这边。/p
直到高巍走出大堂,邵安才回过神来,训斥道:“还不行刑?”/p
衙役两两对望,六人出列,面『色』沉重的拿着刑棍走上前来。/p
邵安掷签,“打!”/p
差役将冯彻摁趴于地上,两人按肩,两人按脚,将冯彻牢牢固定住。/p
另两名差役则抡起了手中的水火棍,所谓水火棍,是衙门专用来杀威棒。此棍长约齐眉,上黑下红,上圆下略扁。棍子油光锃亮,泛着令人胆寒的光泽。/p
板子一端于空中划出一道鲜红的弧线,夹杂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砰”的一声猛击人的背脊。众人只见冯彻身体抽搐了一下,嘴情不自禁的大张,像是想要大呼出声,却为了不失官箴,极力忍耐着*,保留最后一丝尊严。/p
堂上诸官纷纷撇头闭眼,不忍卒视。邵安坐于上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规避,而是目光死死地盯着受刑之人,面沉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p
冯彻双手死扣地缝,只觉得『臀』腿上像点燃了烈火,痛楚直窜脑海。水火棍“噼里啪啦”如雨点般砸落在冯彻『臀』背,未多时便见灰白囚服上渗出点点血迹,晕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