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咬着嘴唇死不吭声,紫鹃和雪雁却憋不住,她们来这儿,本也是为了讨个公道,当下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原是这宝玉见府中人既走了多半,剩下的也是焦头烂额的想法子出点子,后院便罕有人顾及,便悄摸不做声儿地寻到了林黛玉的闺房里。
他去时,正碰上黛玉听紫鹃禀报郡王府前的事儿,因听那么多人无辜枉死,忠顺手下的将军暴行无度,眉宇间便带出许多怨愤愁绪来,何况她也是几日未歇好,面色便显得苍白孱弱。宝玉见了,险险落下泪来,满以为黛玉对这婚事多有不喜之处,迫于郡王权势方嫁入这高门,浑不如外界所传一般,眼见着便是憔悴了。
这一歪曲理解,他便有些按捺不住,竟是疾步冲进房里,牵着黛玉的手便要带她逃出这吃人的府邸去。紫鹃还以为进了甚么歹人,尖叫着举起茶杯便砸,方泼了他一头一脸茶水,也亏得没人有心思烧水煮茶,否则这春花秋月的容貌却是未必保得住了。
他倒还来不及与黛玉说几句体己话儿,便被闻讯而来的水泾逮了个正着,水泾本就是个武将,性子暴烈,若非如今形势不同,又有黛玉求情,恐怕早一枪捅死了他了事。这会儿把他弄到赫连扣面前,想来也不过是走个场面,这贾宝玉,倒真是在劫难逃。
贾环听毕,却是对这贾宝玉有了些新的认识,往日只当他喜爱这天下任一女子,如今看来,黛玉于他倒果真有几分不同。他既选择了留下,恐怕心中早存下死志,危急关头,竟也是有了几分男儿担当,只可惜,来的不正,来的太迟。
赫连扣和水溶自是不会放过他的,贾宝玉这番作为,莫说水泾,便是在整个皇家也是真真儿地打了脸,如今虽困在笼中,杀个把人却也没有甚么难的。何况龙鳞卫的一把手还在此处,那些个厉害手段的滋味儿可比死刑叫人难熬多了。
刑十五正要把贾宝玉拖下去,贾环却说了声:“慢,我有一计,要他一用,若是可成,说不得能解当下这局面。”
三更天时,连守门的兵卒都有些昏昏欲睡,郡王府里却忽然亮起灯火,争吵叫嚷之声不绝于耳。
朱红大门被人从里头大力推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丫鬟从里头冲了出来,扑倒在守门兵卒脚下:“大人,救救奴婢!替奴婢做主啊!”
那兵卒抬起这丫鬟脸颊,见其肤白貌美、眼角含泪,心中便是一荡。听得原委,更瞧见那女子满眼崇敬信任,越发有些色令智昏,喝道:“哪个无耻鼠辈敢对姑娘你行如此龌龊举动,快指认出来,军爷必定要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一个踉跄身影被人从府中推了出来,正是已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贾宝玉,他这时候脸上竟毫无平素的软和好拿捏,直嚷嚷道:“哪个敢叫我知道厉害?我可是荣国府的嫡孙,你们王爷身边的贾兰可是我的侄子!”
那兵卒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立时有些不敢动手,另一人却没那么好糊弄,道:“你既忠心我家王爷,为何白日不见与你母亲、祖母同去?”
贾宝玉冷笑道:“还不是为了这小娘皮,她是郡王府的家生子儿,契证还在主子家手里头哪里也去不得。她非要与我夜间私奔,可临到了头却又死活不肯,更招人将我一顿毒打,你们说说,可是天下最毒妇人心!”
两个兵卒守夜正是无聊,这会儿瞧了场大戏极是满足,见那女子果真神态颇有畏缩之处,便不由十分鄙夷。这地上躺着的虽说不太好看,好赖也是位公子哥儿,何况贾府也确实是在忠顺手下排的上号的,当下也便去了八分疑惑,伸手将贾宝玉扶了起来。
“宝二爷,如今您打算怎么着?”
贾宝玉理了理衣裳,哼道:“我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叫你们看了场好戏,说出去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如今这郡王府也容不下我,我走了便是。”
“绝不敢说出去,绝不敢的!”两个兵卒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儿,贾宝玉见他们识趣,解下腰间两个荷包递给他们,二人眉开眼笑,想不着守着这苦差事还能再捞一笔,好歹也不算空来了。
只因贾家是彻头彻尾的忠顺党,那兵卒也收了人好处,便也不多加为难,好声好气地将他送出门,临了还赠他一条斗篷,略遮一遮面上不太好看的颜色。
暗处守着的影子分出几个跟了他一路,却是见他跌跌撞撞走了盏茶功夫,像是耐不住饥拐进了家酒肆点了碗羊肉面胡吃海塞一通,方餍足地回了府,那府中不过片刻便传来哭天抢地之声,倒与传闻雷同。影子们便也随处找了个地方蹲着,生恐这其中出了差子。
那家酒肆并不打眼,老板是个模样奇丑的佝偻老媪,贾宝玉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她应答,似是耳背,端个面更是端得歪歪扭扭,恨不能喘死过去,那作态瞧得影子们都恨不得跳出去帮她一把,只当不过是个巧合,不过留下一人守着,也没有多加留心。
天将初晓的时候,那酒肆房顶上已然守了一夜的影子可有些熬不住了,连带前儿个晚上,他可是两宿没吃没睡了,一摸腰间,随身的干粮已经吃完了。那酒肆后院厨房传来一阵阵肉香,想来那老媪已经起身准备生意了,心里打了个主意,便偷偷地潜进了院子。
进了厨房,那老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