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姗在睡梦中就听见一阵乱哄哄的声音,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她耳边聚集着煽动翅膀。她睁开眼睛掀开锦被简单地披上外挂拉开房门,却想不到外面竟这样明亮。
小小的院子里挂满了灯笼,充满了暖黄色的光。
面前不但有穿着道袍的道士,还有光头的黄衣白袜的僧人。
道士舞剑,僧人敲木鱼,两队人马齐齐上阵怪不得江姗会觉得耳朵轰鸣。
她捂住耳朵叫道,“谁让你们在我院子里敲木鱼的?”但声音却被淹没在人声鼎沸中。
江姗瞪着眼睛,也不管是不是对神灵不敬,一阵风似地先后夺下一个道士的木剑与一个僧人的木鱼锤,继而足尖一点,轻巧地掠上道士设置的香案桌台,站在上面英姿飒爽扬眉问道,“是谁让你们进来的?”
道士和和尚全都目瞪口呆,满场安静了下来。
江姗混沌的脑子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思路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在江府若没有姐姐江虞的允许,谁敢在自己院中设坛念经?但姐姐请这么多人来有用么?又有和尚又有道士,就不怕他们各自的神灵打架?
“还给你们,大师,道长,你们自便。”江姗有礼貌地并且微笑着将木剑和木鱼锤交还给了道士和尚。
道士和尚面面相觑,然后愣愣接过。
他们印象中的大家闺秀只会绣花,但江二小姐似乎略通武艺。方才跃上香案的时候,明眼人都知道她的身法不弱。
“二小姐客气了。”和尚道。
“那个是谁,为什么一个人站在那儿?”江姗扬手一指。
和尚和道士皆往那儿一望,只见一个身上穿着满是补丁衣衫的一个怪汉子坐在树下,靠着树正在饮酒,他满脸的胡渣,头发散乱,虽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能看见他的肤色黝黑而粗糙,手心布满老茧。
“那是一个游方术士,听说大小姐请人驱鬼,他便也跟着来了。”道士说。
“哦?”江姗觉得那个人很古怪,从刚才踏出房门开始,她就感觉到那儿有一道强烈的视线投向自己,按照方向推测很可能便是这个术士。
江姗略一想,孙策变成了鬼之后脑子有点糊涂,他不会想到假扮一个怪模怪样的术士混入江府,所以这个术士不太可能是孙策。眼下她想去见江虞,她不会让江虞一个人去对付孙策。
要出院子必然经过那棵树,江姗要与那术士擦肩而过的时候,那术士的酒壶“咕噜咕噜”地就滚到了江姗的脚边。
江姗捡起它,递给术士道,“你的酒壶。”闻见一股浓重的酒味,江姗皱了皱眉好心道,“你别喝那么多酒,会害了你的。”
术士却故意闭上眼睛不理睬她。
江姗没有生气,她将酒壶放在术士的手边,然后转身欲走,却听见术士打翻了酒壶,她转过身看着酒水直从酒壶里冒出来流入泥土里,那小小的酒壶里装的酒水看起来不多,但流了一会儿竟也未见它干涸,江姗觉得惊奇,暗道难道遇见的是一位世外高人?
“你的酒壶里究竟有多少酒?”江姗蹲在他身边瞪着盈亮的大眼睛问。
“长江有多少水,我的酒壶里便有多少酒。”术士悠悠地说,眼睛还闭着。
“真的?”江姗雀跃,眼珠子一转道,“那捉拿孙策冤魂便全靠你了。”都说高人都是怪人,想必这位术士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兼怪人了。
术士眼睛睁开一条缝睨着江姗的脸道,“二小姐有没有想过为何他会缠着你不放?”
“因为他生前没有娶到我,所以死后要缠着我。”
“果真如此?”术士裂开嘴笑。
“难道不是?”
术士摇了摇头,又阖上了眼睛,抱着手靠在树干上幽然道,“二小姐知不知道人和鬼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
“什么东西?”
“*。”
江姗似懂非懂,她感觉这术士真的知道什么,遂抓住他的肩膀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让姐姐留你下来帮我们,我们会给你丰厚的酬劳。”
术士却道,“只怕到时候你们不肯给。”
“我们江家虽然不比公侯王爵,但至少还有几个臭钱,只要我们能给出的东西,我们一定给。”
术士诡异一笑道,“我既来此,便是为你抓鬼的,二小姐不必担心我会逃走。”
江姗这才放宽了心,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交代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见姐姐,再和她说一说你的事情。”
术士点头。
江姗雀跃地离开了,她的身子在不知不觉间好了很多,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途径小路的时候,她猛然一顿足,扭头朝着屋顶上望。但屋顶上空空荡荡,并没有她想象中期盼中的人影。
白烨,你怎么又一声不吭地走了呢?你会不会在暗处看着我们?
白烨的确是在暗处看着她,只不过在江姗回首之前她又躲了起来。见江姗穿过一道道角门和走廊去到了江虞的门前,白烨远远停在那儿,站在屋顶之上耐心观望。白衣衣角被猎猎的秋风卷着,但她不觉得寒冷萧瑟。因为任何的冷比起江虞来都是小巫见大巫。
自己帮了她那么多次,她竟过河拆迁,换做其他人早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但自己却控制不住返回。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抓住孙策,只是为了抓孙策而已。
望了望天色,白烨笼在月的清辉下,她盘腿坐在屋顶瓦片上,托着腮帮望着江虞的窗户上的几个人影出神。
“我只离开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