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姗在前面带路,白烨跟在后头,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白烨踩着江姗的影子,心头还突突直跳,方才那一幕不停在眼前晃来晃去。
白烨摇了摇头,叹息。
白烨,一次自作多情可以算是天真;再一次自作多情便是傻瓜了。
别再傻了。
一道身影忽然落在了白烨的眼前,阻断了她望着江姗的视线。白烨一抬头,瞧见侧边屋顶上站着的黑衣人。
万俟尘笔直地站在那儿,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烨,依旧冰冷泛着寒光。
白烨仰头望他,微笑。
万俟尘又回来了,只有他和自己是一路的人。自己的归宿是阴司,只有无量阴司才能容纳她。
白烨想和江姗告别,但刚张嘴的时候,却见江姗走到巷口的身形猛然一顿,然后听她糯声喊,“姐姐!”
白烨蓦然停滞脚步,瞳孔骤然一缩。
她来了。
江虞来了。
白烨死死盯着巷口。
江虞就在那儿,但自己的脚不像是自己的,而是两根僵硬的木桩。
踏踏——
有马蹄声,江虞骑着马。她是收到了江姗传递的消息来见饶音绝的吧?
白烨苦涩地笑,在马蹄声再度靠近前跃上了屋顶,站在了万俟尘的身边。
万俟尘黯哑的声音说,“我请判官大人通融,今夜子时暂开阴司与阳间之门,你可趁机回到阴司。”
“暂开阴司之门?”白烨诧异,“阴司之门乃是重守之地,判官大人怎么会为我开此例?”
万俟尘冷冷道,“阎君下落不明,我能为你争取的机会仅此一次。子时你务必要到阴司之门等候,开门的时候会有不少孤魂野鬼想要乘虚而入,到时我会护住你。”
“我若以此身回阴司,是不是有可能永远不能回到阳间了?”白烨问。
万俟尘睨着她,“是。”
白烨默然,望向下方。
万俟尘也循着她的目光往下看。
此时长巷里走来了两个人,一个牵着马身着水绿色襦裙,松挽发髻,容貌绝色倾城;另外一个俏皮可爱,穿着红色的裙装,一双大眼睛正滴溜溜地往巷内四处看。
江姗跺脚气呼呼道,“可恶,才一会儿工夫竟又让她溜走了!”
江虞喃喃道,“她走了也好,以免又被无辜牵连。”
白烨听见一怔,呆呆地望着江虞。
万俟尘冷哼道,“她此时倒考虑你的安危了,却不知她是否明知你在此处,故意惺惺作态。”
白烨嘴角露出苦涩的笑,道,“无论她是否惺惺作态,我都不会在意了。”
“白烨,你失去法力留在阳间的消息已被于吉四处散播,十五之夜必定有诸多厉鬼前来寻你。你若还留在阳间情况只会更加危殆,机会只有这一次,你务必要准时赴约。否则恐怕连我也保护不了你。”万俟尘还不放心,他心里总有东西吊着。隐约觉得,江虞是个莫大的威胁,有她在,白烨回到阴司的事情就不会那么顺利。
白烨微笑点头,“嗯,我会的。”她深深地望向江虞,嘴里幽幽地道,“在阳间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留恋了。”
万俟尘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于吉的魂魄被那场火烧得干干净净,你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白烨摇头,道,“我总觉得此人就在我们身边,可能已经潜伏了很久。但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万俟,你有何看法?”
万俟尘问,“你驯服那马的时候,可曾发现什么?”
“那马看起来很瘦弱,但力气却出奇地大。马眼瞳孔骤缩骤开,情绪似乎很难被控制。”
“江姗当时便是被那马运送而来,她为何会在马车当中,又是何人送她回来的,为何要送她回来……”
白烨思索道,“这恐怕只有问江二小姐自己了。”
万俟尘余光瞥了白烨一眼,冷声道,“不行!子时转瞬就到,你不能随便离开。”
他听出了白烨话语中的意思,白烨还想回到江府。
白烨微笑道,“但谜团这么多,你不让我去问江二小姐又能怎么办?江二小姐和我交情还算不错,我去问她,她必定会如实回答的。”
“你是去见她,还是去见她?”万俟尘连说了两个“她”。
白烨一阵沉默。
下方的小巷内,江虞和江姗已经牵着马,缓缓地离开了。
白烨依依不舍地望着那抹绿色背影,再缓缓道,“万俟,江家发生了如此多怪异的事情定然是有冤魂作祟,我们身为无常不能不管。瞧着那马的样子、看着侍衣燃烧的尸体、乃至孙策的恶魂恶魄的下落,我们都要一一找出原因问出理由。子夜之约我必不会忘记,万俟,就让我为她们做这最后一点事情吧,否则即使我回到了阴司,也会于心不安的。”
万俟尘的脸色更黑,他高大威武的身躯挺得笔直。白烨的恳求他一字字听在耳朵里,一字字又像是针尖刺痛了他。
从白烨的话语中,他听得出充斥在字里行间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江虞。
是江虞的府中有鬼魂作祟所以她不能不管;是江虞的妹妹无端被人用马车送来威胁生死所以她不能不管;是江虞的侍女尸体被烧也是江虞的生命受到了孙策的威胁所以她依旧不能不管!
白烨做所有的事情,皆是为了江虞。
而江虞想的只有如何榨干白烨的一切!
万俟尘骨节捏得咯咯响,眼中起了杀意,“我陪着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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