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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背着剑匣,身影在狂风暴雨中渐行渐远,最终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大雨滂沱,打湿了小院,也打湿了刑天使者,他本来拥有扭转乾坤,只手遮天的能力,可在这样的漫漫长夜,却挡不住天空垂落的雨点。
摆渡人没有说让他走,也没有说不让他走。
所以对于刑天使者而言,每一秒都是煎熬。
等待他的,究竟是死亡,还是宽恕?
刑天使者心里充满恐惧,他不明白,身为神弃之子的顾余生,为什么会和这位老人那么熟悉。但他的心又如明镜一样,刚才摆渡老人对那少年看似责备而又责罚的过程,其实都是宠溺——换句话说,这位神弃之子,被他护住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惊了,若是姬家知道的话……
雨水冲刷着刑天使者的脸颊,雨很大,遮掩了他沁出的汗水,只有身上的血水在不断的流淌,好似一身的血永远都流不尽一样。
长夜漫漫。
屋内那一盏黄黄的灯透过门缝偶尔晃动几下,垂钓老人似乎在忙碌,往锅里倒水,往火塘里添柴,又好像在把一条条玉往锅里炖煮。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传来肉香气。
刑天使者还是没敢动一步。
直到某个瞬间,门悄然打开:“你若不走,就是客人,主人是要请客人吃饭的,你要吃吗?”
“不敢。”
刑天使者紧绷的神经陡然松弛,如蒙大赦一般躬着身子抱拳,连忙转身走出小院,眼皮猛烈的眨了几下,是的,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完全处于僵硬状态,背后的双斧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到他几乎快要背不动。
刑天使者忍不住回头,却发现摆渡老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院门口站着。
一瞬间,刑天使者骇然无比,惊恐般后退一步,噗通一声滚滑下青石路去,撞断了十几棵树,他屈跪着身体,呼吸急促:“前辈……我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高抬贵手。”
“我有我的规矩,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最好不要乱了秩序,从哪里来的,就到哪里去。”
“是。”
刑天使者吞咽一口唾沫,朝着木屋方向抱拳,纵身一跃,几个趔趄消失在临江尽头。
待刑天使者走远,摆渡者姜神行又淋了一会雨,在青藤和桃树旁驻足片刻,重新回到屋内,一个人拢着火烤,整个人快要缩到火塘里面了,他的身躯不再挺拔,整个人佝偻着身体,用手颤颤巍巍的舀了一些鱼汤盛在碗里,吃力的往嘴边送,鱼汤洒了一地。
摆渡老人终究还是喝到了一口热汤,但汤的味道似乎不怎么鲜美,摆渡老人默默放下手上的碗,从袖子里取出那一袋红布包裹着的铜钱,他把铜钱从左手倒腾着右手,一个一个的细数,数了一遍又一遍,反复确认后,才重新藏进袖子。
他的袖子里有一根长长的绳线,绳线拴着沉甸甸的铜钱,但是把绳子两头系拴起来,铜钱似乎还差不少才能满绳。
夜雨骤停,但透进木屋的风似乎变得凉了一些。
摆渡老人往火塘里丢了两截柴,他不再坐在凳子上,而是席坐在火塘坎上,烛光下,摆渡老人更加佝偻了,枯瘦的双手上沾满了木炭灰,飘飞的木炭灰也落在他的身上。
岁月垂暮。
不过如此而已。
云散开了。
幽幽冷月挂苍穹。
摆渡老人缓缓抬起头,月光照在他箬笠遮挡的面颊下,他就那么看着月亮,一动也不动,轩窗外除了一轮明月,还有青山绿水,有远阔洪波,有苍云渺渺,有星辰灿灿。
夜是如此的静谧。
山还是那座山。
河还是那一条河。
摆渡老人似乎有些看累了,低下头,从腰间摘下一个酒葫芦,他抬头想要饮酒,却发现葫芦空空。
“一万年,弹指匆匆。”
摆渡老人意兴阑珊,撑着膝盖起身,就要重新踏上那孤零零的摆渡之舟。
可就在这时,一泻月光落在墙上,凝出一道神秘如神只般高大的身影。
起身的摆渡老人看见那墙上的影子,整个人明显的晃了一下,他声音沙哑:“您怎么来了?”
“一万年了,到底还是生疏了,我这个做哥哥的,难道就不能看一眼弟弟过得好不好?”墙上的月影之中好似走出来一个人,他走到火塘前,揭开火塘上黑漆漆的的吊锅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快要燃尽的蜡烛,“这些年飘零天涯,一直这么辛苦吗?”
“终归有个家,粗茶淡饭不至于饿着,偶尔也会来一个两个的客人,这一缕人间烟火气,不至于断绝。”摆渡老人双手拢在袖子里,微躬着身子,对那一道人影保持着尊敬,又有几分疏远。
“跟我回去吧,山河轮转了一圈,就算天大的事,都已经是沧海桑田了。”
“再等一等,很快了,很快就要满了。”
摆渡老人抖了抖袖子里的铜钱。
“那还得多少年?一百年?一千年?你真打算恕罪三世不成?”
“那也总比你出面为我求情的好。”摆渡老人佝偻的身体重新变得笔直,“我不想欠任何人情,哪怕这个人是你。”
“今时不同往日了,有人破坏了秩序,时间掩藏不了历史,这滚滚洪流,谁也挡不住,该来的始终会来,你若不走就会被卷入其中,只怕到时候我想要出面,也会有新的阻力。”
“不,我还是想要再等等,至少,也得有个结果。”
摆渡老人用手抬了抬帽檐,把真正的面